只有十枚铜子,赵越连询问客栈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依着记忆中曾经遥遥一瞥的一座破败道观中走去,这种破落年久的道观,无人问津,自然也无人看守。
这座道观还是他入王家府邸为奴之前,曾和几个玩伴一同来此采摘野果时偶然看到的,如今过了快十年,道观比记忆中更加残破,倒是那道观后的小河依旧清澈见底,蜿蜒流淌。
牌匾早已丢失,正中央供奉的神像也早已金漆脱落,斑驳青白,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瞪着来往行人。
赵越跪坐在沾满灰尘的蒲团上,左右打量片刻,四面漏风,得想办法捡些茅草堵上这些透风的窟窿,否则迟早要冻死。
赵越拧了拧脖颈,用道观里仅有的一点茅草扎成一个笤帚将厚厚的积灰扫去,再从观外捡拾茅草枯枝堵上窗户窟窿,用藏好的火石磕碰出火星,点燃满是灰烬的铁炉,暖暖的火光缭绕着烟雾,一点一点驱散寒冷,赵越和衣而眠。
待醒来时,只见怀中竟然窝着一只毛茸茸黄软软的野兽,还以为是一只黄皮子,捏起来一看,才发现竟是一只年岁不大的野狐狸,狐狸睁开眼睛懵懂无知,但还是有些惧怕,毕竟它曾亲眼见过人类曾活生生剥下毛皮披挂在身上,滚烫的鲜血顺着衣襟滴落,染湿了匍匐的野草野花。
赵越抚摸着狐狸的脊背,软绵绵的带着一丝丝温热,小声道:“狐狸啊狐狸,你我都是孤苦无依啊!”
狐狸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少年絮絮叨叨,也听不懂,烟火缭绕间,昏昏欲睡,紧紧抱着赵越的手臂,尾巴遮住肚皮。
赵越放下狐狸,肠胃里空空如也,这寒冬腊月连个野果也无,只有去买些果腹之物,走走停停,东张西望,只能买了三个铜子的大米,被米铺的伙计白眼冷斥赶出了门,三个铜子也只能够换来双手一捧的大米。
熬的稀些还能多撑个几日,赵越捧着大米返回道观,用已经发黑的锅子去小河里舀了大半锅水,零零散散数了二十颗大米下锅,清汤寡水,赵越摸着被清汤撑的圆鼓鼓的肚皮,观外的冷气都几乎感受不到了。
狐狸鼻息微动,爬起来在锅边蹦来蹦去,看它那瘦的皮包骨的模样,估计也没吃过饱饭,赵越捡起一片破瓦倒了点米汤放在狐狸面前,狐狸舔了舔,犹豫片刻,还是舔舐干净。
就这么一捧米,数来数去一餐二十颗,赵越十五狐狸五颗,再怎么节俭,这捧大米也并非仙家的宝物,终于在半月之后,那捧大米彻底化作澄澈米汤。
赵越掐着手里的七枚铜子,饿的面皮发青,喝水再多一顿小解几乎全都消掉,肚皮底下无粮走路都有些絮飘,看着路边热腾腾冒着白气的大馒头肉包子赵越咽了口唾沫,半个月的米汤令他有些气血不足,几乎就要晕倒在地,趴在旁边的墙壁上歇了口气才缓过神来,犹豫片刻,坚定的走向馒头铺,一枚铜子买了两个馒头匆匆走回道观,撕了拇指大喂给狐狸,自己吃了大半个,还是饥肠辘辘,但好歹不至于走两步就要晕倒。
狐狸可怜巴巴地看着赵越手里的馒头,摇着尾巴蹭来蹭去,赵越想了想,又撕了小半块馒头的一半喂给狐狸,心中万分悲凉,只有六个铜子了,再不找活,自己没有冷死,也要被饿死。
但这个时间,哪里还会缺人?到处都是张着嘴巴嗷嗷待哺的可怜人,给一份管饭的活计,估计都要从城南排到城北挤破头的。
赵越离开道观缩着头四处张望,那些饭馆的老板都面带愁容的看着冷清的店铺,只有米铺的客人还稍多些,大着胆子走进米铺,米铺伙计瞧见赵越眉头微皱,挥手道:“小叫花子,这里不准进来!”
赵越擦了擦脸上的灰烬,低声道:“敢问这里还招人吗?”
伙计闻言一愣,抬眉打量了赵越一眼,讥笑道:“你识得几个字?会算账吗?老板招的可都是读过书的人,又不是来做善事的,养活自己都难,还要养些不相干的人?嘁!可笑!”
赵越面容通红,自己确实不识字,也不会算账,连力气也欠奉,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还能怎么办?面带愁容准备离去。
“欸,这位小哥,先别急着走!”一个敦厚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头戴绒帽的米铺老板拿捏着一方算盘,笑眯眯道:“你会做什么?”
赵越捏着衣角想了想,自己只在王家府邸做过擦洗的活计,便说道:“我以前做过擦洗的活计,其他都没干过,但可以学!”
“擦洗?”米铺老板捏着胡须眯眼思索片刻,道:“大妙,倒是还真有一桩好差事适合你,米铺的仓库正好需要擦洗,留待明年收货,总共有十个仓库,一个仓库就算你五枚铜子,如何?”
“好!”赵越心里稍微计算,十个仓库就有五十个铜子,足够撑过这个冬天了,待到来年春来,招工的人就多了。
米铺老板带着赵越就往店铺后面走去,伸手一指:“这里就是仓库了,需要先湿布擦洗干净,后用干布擦去水汽,做的好了多给些钱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