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一收入袖中,气笑道:“送礼就送礼,别说得像是收礼。”
陈平安啧啧道:“有脸说我?你这个收礼的,倒是像个送礼的。”
林守一问道:“这就回了?”
陈平安点头道:“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了,然后就需要立即赶往桐叶洲,创建下宗的庆典,具体时间暂时没定,大致是今年冬末或是明年开春,反正你要有空就去,没空就算了。”
林守一说道:“我要是去不了桐叶洲那边,你就让董水井将我那份喜钱一起算上,反正他兜里钱多,几辈子花不完的金山银山,这个掉钱眼里的王八蛋,就喜欢当个土财主,除了闷头挣钱屁本事没有,活该打光棍……”
陈平安忍住笑。
林守一一般不这样。
只有到了董水井这边是例外,道理很简单,两个昔年同窗,少年时就都对李柳心心念念,互为情敌,结果到最后竟然是两人都没戏的下场,李柳没嫁人之前,两人就相互看不顺眼,结果等到李柳嫁给一个外乡人了,如今的林守一和董水井,再每次重逢,看待对方就是另外一种不顺眼了,大概两人额头上都被对方贴了张标签,上书两个大字,废物……
林守一刚要告辞离去,与陈平安对视一眼。
陈平安与小陌心声一句,让他带着仙尉跟随自己,一起走趟春山书院。
马车上,余勉问道:“陈先生怎么说?”
皇帝宋和揉了揉眉心,“他说下次路过京城,再给个确切说法。”
余勉伸出双指,轻轻捻住皇帝的袖子,眯眼而笑,娇俏言语道,“不许生闷气啊。”
宋和哑然失笑,反手握住她的手。
只羡鸳鸯不羡仙。
余勉笑容如常,低下身来,将脸颊贴在皇帝手背上。
她只当不知道皇帝手心都是汗水。
显然在她送去酒壶酒杯后,双方聊得并不算太轻松。
春山书院。
老秀才等着弟子陈平安,再传弟子林守一。
林守一很好啊,就是至今还打光棍这点不太善喽。
老秀才对这座书院,印象很好啊,这不上次就在这边,不花钱认了个叫周嘉谷的远房侄子。
老秀才就在春山书院门口等着。
他很快就要返回中土文庙了。
老人双手负后,仰头看着书院的匾额。
春山。
字写得好,名字也取得好。
齐静春的春,崔东山的山。
陈平安和林守一落下身形,各自作揖行礼。
老秀才转过身,笑问道:“平安,守一,你们说说看,最喜欢我的哪篇学问啊?”
陈平安的答案是劝学篇。
林守一的答复则是天论篇。
老秀才抚须而笑,“都是极好的。”
三人一起散步走入书院,老秀才缓缓道:“君子曰,学不可以已。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
“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天见其明,地见其光,君子贵其粹其全也。”
“天地之变,阴阳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
“守一,关于天论篇,可有疑惑不解的地方?”
“有几处。”
“好,读书无疑问,等于酒肉过肚肠,我们就边走边聊,你问我答。”
“对了,守一,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治学疑难,可以寄信去往功德林,至于修行一事,碰到了症结关隘,儒生修行这边,你就直接询问经生熹平,道法一途,我可以帮你转交给符箓于玄或是赵天师,只是如今这两位都不太得闲,可能要稍晚回信给你了。可要是遇到更大难题了……”
陈平安笑着接话道:“但凡缺钱就找我,肯定不收利息,何时有钱何时还钱,我肯定不催债。”
老秀才会心一笑。
瞧瞧,听听。
什么是得意弟子。
林守一伸出手,“拿来。”
陈平安愣了愣,“什么?”
林守一说道:“要破元婴瓶颈,我需要几件外物的天材地宝,估算了一下,约莫需要百来颗谷雨钱,确实犯愁,我这次入京,本来就是为了筹钱。”
陈平安身体前倾,望向自己的先生。
老秀才咳嗽一声,目视前方,春山书院风景极美。
陈平安一巴掌拍掉林守一的手,“稍微等个几天,等我回了落魄山,找账房韦文龙要钱,绝对耽误不了你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