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体型最庞大的猿猴,不正是搬山猿吗?
所以说这个名字就有点欠揍啊。
狄元封不再多看这位脑子进水的黑袍老者,望向距离最近的那片宫观建筑,问道:“孙道长与黄兄弟收成如何?”
陈平安笑道:“咱仨都不错。”
狄元封忍不住瞥了眼抱竹的那个老家伙,交错而挎的两个包裹,瞧着不是瓦片就是砖头,怎的,老人家你着急回家盖房子娶媳妇啊?
可惜陈平安猜不到此人心声。
不然还真要发自肺腑地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一声真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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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真人桓云已经满载而归,一件符箓方寸物,已经装满。
云上城龙门境老供奉,也差不多心满意足,背着一个大行囊,手中还拎着两个包裹,遮掩不住的满脸喜气。
两位老人碰头后,站在一处阁楼顶层,俯瞰山门战局。
老供奉笑道:“好一场狗咬狗。”
桓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修行路上,往往是一步慢,步步慢。
沈震泽的两位嫡传弟子,若是没有自己护道,率先进入此地,一旦晚于北亭国小侯爷那拨人过桥。
就一样只能在下边涉险搏杀了。
只不过桓云眼光独到,一下子就看穿了彩雀府两大修士的蛛丝马迹,多半是仙子孙清,与掌律祖师武峮了。
至于那位御风空中、手持古琴的年轻女修,先贤所斫之古琴,加上出手气象,显而易见,是那把“散雪”琴。
只不过此琴当年是水龙宗一位元婴女修的本命物,曾经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临水厮杀,凭借古琴和地利,竟是将一位同境老元婴打得喘不过气来。
在如今那位水龙宗金丹女修手上,才发挥出古琴十之五六的独门神通。
老供奉轻声问道:“接下来咱们是绕路去往那处藻井,悄悄离开?还是再去后山看一眼?”
桓云笑道:“我们是护道人,让那两个孩子做决定吧。我们只需要隐匿身形,不主动去趟浑水,此行应该无忧。”
桓云瞥了眼头顶天幕,视线下移向远处,是这座小天地的边境线。
白璧察觉到的异样,这位老真人当然更早就已确认无误。
只不过入口藻井那边,他偷偷埋藏有一道隐蔽符箓在地底下,只要符箓没有出现差池,就意味着退路还在。
而且此地虽然玄机重重,但是气象似乎没有半点污秽邪祟,一丝煞气也无,这便让老真人放心不少。
一地山水,山水气象,是最难作假伪装的。
任你是元婴境的山泽大妖,打造出一座花团锦簇障眼法的仙家秘境,落在精于符箓一道的桓云眼中,还是可以找出线索,早早察觉。
浩然天下的道门,其实早先派系众多,是百花齐放的大好光景。
只是如今许多声势浩大的旁支,都已经香火凋零,不成气候,或者干脆就已经渐渐失传。
例如曾经最为鼎盛的中土道门剑仙一脉,那是真正的大气象,那会儿的北俱芦洲,哪怕剑修如云,剑仙林立,可依旧不敢说自己占据天下剑道气运八分。而早年的山上四大难缠鬼,道教剑仙便占据一席之地,与剑修、赊刀人并称于世,当时还没有师刀房什么事情,道教剑仙一脉,从来不以剑修自居。
桓云感慨道门变幻过后,看着山脚那些血肉横飞的厮杀,又是唏嘘不已。
在老真人眼中,山门那边拼了性命的争夺机缘的,应该都是晚辈,孩子岁数。
老真人没来由想起一位诗家圣贤曾言,眼中万少年,用意尽崎岖。
后世诗家读至此句,便有笺注:崎岖乃倜傥之反义,故而此语道破人情叵测,人心路径之崎岖,远胜山深千里的险峻路途。
桓云又想起先前自己的那一丝贪念和杀机,更是无可奈何。
在那三教圣人眼中,谁不是他们眼中少年?
桓云突然说道:“你去护着他们去后世寻觅机缘,老夫去山脚劝劝架,少死几个是几个。”
老供奉欲言又止。
心思急转,权衡过后,也明白了老真人良苦用心,便点了点头。
除非自己云上城一行人速速离开,不然到时候山脚那边的烂摊子,尤其是不小心死了那位水龙宗嫡传的话,将来水龙宗上五境修士的雷霆之怒,就会从天而降,笼罩北亭国和芙蕖国。彩雀府,云上城,一个都跑不掉。兴许今天谁得利更多,承受更巨。再者若是老真人能够帮着陷入僵局的双方顺势解围,让双方坐下来商议出个过得去的方案,这便是桓云一人挣下的香火情,水龙宗,彩雀府,北亭国侯府,都会认。
桓云递出一张符箓,交给那位云上城老供奉,笑道:“一有麻烦,祭出符箓,我会立即赶到。”
龙门境老供奉收起符箓,一闪而逝。
桓云心情其实并不轻松,“这是去捣浆糊,当好好先生的,可别弄巧成拙,成了两边厌烦的搅屎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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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云出马且出手之后。
两边不帮,又两边都帮,符箓齐出,总之尽力阻挡两帮人继续厮杀。
与此同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山上机缘众多,若是还算信得过他桓云,大可以一起登山寻宝,何必在此厮杀,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