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恒的这一声莉娘,让姜莉有种梦回前世的感觉。那时候她不愿承认年长小团子少许,大抵妙龄女郎多不喜小郎喊自己姨姨,她便也不准小团子如此称呼自己,让他叫莉娘。
莉娘,便是莉小娘子,她仍然是个未曾婚配的年轻姑娘,年华正茂。
姜莉满身心酸地上前接过他,抱着他柔声哄。暗卫们虽会保护人,但他们拿惯刀枪棍棒的粗人,哪里会哄孩子,最多知道点个昏睡穴,让人安静地睡一夜。
只是程景恒今天受到惊吓,睡也睡不安稳,钟世斌不得已,把人抱出来找姜莉。他们一班壮汉,在场的就只有姜莉一个小娘子适合哄孩子了。
姜莉抱着孩子回房,对众人道:“没事,今晚我带着恒儿睡吧,你们该休息才休息,该守夜的守夜。”
暗卫们离去,她抱着孩子到一间房门前,从半开的窗户往里看,见蓝斯越抱着被子睡得正香,便没推门进去,转而回自己的寝房。
奔波一日,又是追赶又是激动担忧的,姜莉已经十分疲惫。她把孩子放进被衾,自己钻进去,半梦半醒地抱住轻哄,不多时,两人打着大大的呵欠,几乎同时入睡。
姜莉正在睡梦中,感觉未睡片刻,心中有感便迷糊地睁开眼。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前,撩着床帐,正俯身低头看来。
姜莉已经习惯程东阳半夜偷袭,一时没意识到不对。她看一眼窗外,天灰蒙蒙的,旭日未升,便朦胧着问道:“怎么回来了?”
程东阳低声道:“吵到你了?天未亮,继续睡吧,我把恒儿抱走,你能睡舒坦些。”
“你现在抱走,待孩子醒来见不到人,会更害怕,被折腾他了。你去休息吧,有事等我们起来再说。”
程东阳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片刻,见姜莉当真毫无负担地睡回去,只得静悄悄出门。
“老大。”一个暗卫守在门外,见人出来便拱手道。
“到隔壁说。”
那暗卫把昨日的事情详细说来,他是后来赶去支援的人,搏斗一整日的暗卫已经换下来,在偏院休息。程颐猜到首领极可能当夜赶路,交代过下边的人,故这个暗卫一上来,便事无巨细地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程东阳沉吟片刻,如今大事在即不宜横生枝节,他暂时不能动洪金源,洪清园在一县主簿洪庆华的府上,若有人贸然闯入并肆意伤人,必会影响官府在城民心中的威信,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如今多事之秋,正是需要父母官凝聚辖下民众共同扛敌的关节,私人恩怨在民族大义面前,不值一提。他守护今上,同时也是在守护大楚子民。
“你们这样……”程东阳把事情交代下来,暗卫领命离开。
正主不能动,但不妨碍他趁机修剪一下对方横生的枝节,洪金源近来真是太膨胀了,他管不好自己的女儿,他便让他管好。
……
宣州城野外一条大路,罗少夫人邱雯婷正拉着自己的爱马找地儿吃草,旁边的女使突然过来对她道:“娘子,前方不太对。”
“怎么回事?”
邱雯婷快步过去,一仆从趴着耳朵紧贴地面,倾耳倾听片刻,起身道:“娘子,前方有大队人马正往宣州而来,但方向应该不是我们这边。”
“听出来大概有多少人吗?”
“跑前面的是三千轻骑兵,步兵在后,离我们越来越远了,算不出具体数目,”仆从在心中估算一番,接道,“约莫不少于两万人。”
邱雯婷闻言脸色一变,她已经猜到对方是要做什么,但先行部队就有两万,可见总人数至少七八万,八万人攻一城,蛮人疯了?
如今西北战乱频繁,鞑子每个消停的时候,大楚的军队大部分聚在被北部,宣州守城军加上府兵,不过一万人有余,就算罗将军再用兵如神,但他们人手不足,若被对方围困,守城之战难矣。
她此时身边不过带七八人,赶过去已经于事无补,且容易成为敌人威胁我军的筹码。邱雯婷当即令道:“所有人修整,即刻退避荆州,应时而动。”
“娘子?”管生活起居的嬷嬷上前,瑟瑟发抖地正想说什么。
“走,清运护着嬷嬷些。青烟—”
邱雯婷一马当先,女使青烟紧随其后,众人在土路上骑马疾驰,没身手的一个侍女及嬷嬷爬进马车里未及坐稳,仆从一个清喝,驾车的服马前蹄高抬,转眼间带着车驾往前飞奔,两人扶着车壁片刻,待适应车辆疾驰的速度,这才慢慢坐下来。
“嬷嬷,我害怕。”侍女紧紧抓婆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