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瞻语气中带着不满,“你来去倒是潇洒。”
“谢少爷您消消气。”燕渺陪着笑脸道,“我刚才看见一个奇怪的东西才追出去的,并非故意不告而别。”
谢瞻冷哼了一声,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燕渺忽然正色道:“刚才我遇见了一个人,想问问你认不认识。”
谢瞻道:“你说。”
燕渺将方才院子的位置描述了一遍,又将那紫衫男子的相貌描述了一遍。
谢瞻听完,蹙起了眉头,“那是我小叔,你问他做什么?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我小叔身子弱,可经不起你的折腾。”
燕渺:“……真想把你的脑袋撬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大海。”
谢瞻笑了起来,“我小叔身子是真的弱,因为从小体弱,所以一直养在家里,从不外出,外面的人也鲜少认识他。当初家里还特意请云越宗宗主来看过,云越宗宗主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大概是老天庇佑,今年他已经二十七了。”
燕渺凝眉,“你小叔叫什么名字?”
“谢雨楼。”谢瞻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你该不会真对他有兴趣吧?”
燕渺意味不明地笑道:“有兴趣,兴趣很大。”
谢瞻朝空气翻了个白眼,“人鬼殊途,你还是死心吧。”
人鬼殊途,谢瞻这句话倒是给燕渺提供了思路。谢雨楼是人,看不见她,她完全可以偷窥他、监视他、跟踪他……听起来为何如此变态?燕渺说服自己,没关系,只要目的是正义的。
接下来,她需要说服另一个人——舒倦。她目前仍然不能离寒木枝太远,如果她想跟踪谢雨楼,就意味着舒倦也不能离谢雨楼太远,否则她会被拉回舒倦身边。
燕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舒倦,问他能不能做到跟踪谢雨楼的同时又保持一定的距离。
舒倦颔首,“可以,现在你身上有我的灵识,只要离得不是太远,我就可以感应到你的位置。”
燕渺眨了眨眼睛,待反应过来为什么她身上会有舒倦的灵识,燕渺老脸一红,幸好舒倦看不见。
燕渺瞟了瞟舒倦,那张看过无数次的脸在烛光下温柔得像秋日暖阳下的湖水,宁静旷远,赏心悦目。燕渺不由咽了一口口水,赶紧移开目光,心中默念:人鬼殊途人鬼殊途……
翌日,燕渺观察了谢雨楼一整天,毫无收获。他一整天都独自一人待在院子里,浇花看书,岁月静好,除了来送饭的小侍童,没有跟其他任何人接触过,燕渺无聊得哈欠连天。
到了晚上,燕渺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体验,因为,她看到谢雨楼洗澡了。
看到谢雨楼走到浴桶旁开始脱衣服,燕渺心想非礼勿视,正当她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却让她怔住了。
燕渺怔然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之前就知道谢雨楼很瘦,却不知道他瘦到如此地步,衣袍下是一具被苍白皮肤包裹着的骨架,每一处骨骼关节都清晰可见,他四肢上的肌肉已经萎缩得几乎看不见,皮肤白得仿若透明,可以看到蓝色灵质在他四肢的皮肤下面缓慢流淌。
燕渺隐约明白了连云越宗宗主都束手无策的顽疾是被如何“治愈”的。
大概是不想看到自己这副身躯,谢雨楼抬手一挥,熄灭了烛火,燕渺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燕渺飞回舒倦身边,将谢雨楼身体被炼化的事情告诉了他。
舒倦听完,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你看他洗澡了?”
燕渺:“……”你倒是挺会抓重点。
“只是看见了背影,后来他把蜡烛灭了。”燕渺解释。
舒倦眉头依旧皱着,“如果他是行尸,你冒然接近他会很危险。”
燕渺抚着下巴思索,“他应该是活体炼化,本质上不属于行尸,看不见我的。”
舒倦仍一脸不放心的表情,他将一缕神识结成一枚绿豆大小的法印,小声问燕渺:“你可愿带着它?这样一旦有危险我就可以立刻知道。”
燕渺知道这是神识印,脱离结印者的本体后可存在三日,结印者可以感知到神识印周围发生的一切。换句话说,她带着神识印,就相当于成了舒倦的“眼睛”和“耳朵”,舒倦能看见她所看见的一切,能听见她所听见的一切。
燕渺接过神识印,小小的法印落入她手中之后立刻融入掌心,消失不见。
燕渺带着神识印飞向谢雨楼的院子,飞在空中,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感觉自己像一架无人机……
谢雨楼屋里的烛火已经再次被点亮,燕渺看见谢雨楼沐浴完,穿着寝衣站在桌案旁,他放下火折子,拿起屏风上的外衣披上,走到屋外。
不一会儿,一只红眼乌鸦飞来,谢雨楼抬手,乌鸦落在他手臂上,“主上有令,杀燕无浊。”
谢雨楼淡色薄唇轻启,声音清泠,“是。”
燕渺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