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瞻觉得奇怪,“顾伯伯不是道盟长老吗?怎会不知?”
顾澜庭笑道:“道盟长老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晓的。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不是。”谢瞻说道,“我来找您是想问问您能不能休战。”
“休战?”顾澜庭微微蹙眉,“恐怕不是我们想休战就能休战的,小六界必然不会罢休。”
谢瞻立马说道:“小六界也不想打的,我认识一个小六界的朋友,他也想休战!”
顾澜庭又端起桌上的茶杯,拿杯盖轻轻撇去飘在水面的茶叶,“你说的这个朋友是哪位?”
谢瞻道:“他叫陆非名,是逆神宫的。”
顾澜庭似是想了一想,问:“你说的可是那个穿着白色衣服、拿折扇的孩子?”
谢瞻道:“对,就是他!”
顾澜庭轻声道:“那孩子看上去是个好苗子……”思忖片刻,他朝谢瞻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你把那个孩子带过来吧,我们聊聊。”
谢瞻面露喜色,兴冲冲道:“好!我去找他!”
谢瞻找到陆非名,转达了顾澜庭的意思,问道:“你愿意去吗?”
陆非名道:“好。”
谢瞻开心地说道:“等战事结束了,我带你去凉州,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好玩的好吃的多得是。”
陆非名又道:“好。”
谢瞻以为战事很快便能结束,却未料到真正的战争其实才刚刚开始。
长风过林,风啸鸟唳。
陆非名按照约定现身的那一刻,谢瞻正要跑去迎接,却看见陆非名四周亮起耀眼的法光,汇成光牢将其困住。
谢瞻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顾澜庭,问道:“顾伯伯,这是什么意思?”
顾澜庭和蔼地看着他,语气深长:“邪道妖人最擅长妖言惑众,瞻儿,你也该思虑周全些了。”
谢瞻急忙解释道:“不是的顾伯伯,陆非名救过我们,他从来没有想害人的意思……”
顾澜庭摇头叹息:“你年纪尚轻,不知人心险恶。”语毕,他抬手捏诀,数道血色法印在光牢中闪烁,齐齐落下,如同血雨倾下,密集得避无可避。
陆非名挥扇挡住了大部分,却仍被击中,一道法印从他大腿穿过,带出一条殷红的血迹,陆非名单膝跪在地上,视线淡淡地扫向道盟众人。
谢瞻一脸急色奔向他,跑出几步便被拦了下来。
谢枕玉肃然看着他,“你平时胡闹便也罢了,在大是大非面前怎可继续胡闹!”
向来忤逆的谢瞻这次态度却异常和顺,他跪下来,一边重重磕头,一边哀求道:“父亲,我求求你,让他走吧,他以前救过我的命,他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谢枕玉冷斥一声:“胡闹!”
光牢之中,陆非名缓缓站起,折扇悬于他胸前,他翻手结印,数道雪色法印出现在他身体四周。顾澜庭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抬手之间,又是数道红色法印落下。谢瞻从地上爬起,手中掷出数道符印飞向光牢。与此同时,陆非名周围的雪色法印腾空而起,与袭来的红色法印在空中相撞。
一阵电光火石之后,光牢崩裂,陆非名孑然而立,眼神淡漠看着顾澜庭。
谢瞻跑过去,拉住陆非名的手臂,道:“快走!”
陆非名祭出飞行法器,带谢瞻跃上法器。然而,陆非名御着法器才刚刚飞出数丈,一道无形的法网便从天而降,阻断了他们的去路。谢瞻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顾澜庭等人,数道符箓出手。谢枕玉抬手,两指轻松捏住谢瞻飞出的符箓,符箓在他指间焚为灰烬,他长袖一挥,数不清地符箓从他袖中向陆非名和谢瞻飞去。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陆非名已经受伤,对方几人都是道盟的长老,而且他们早有预谋,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陆非名自投罗网。现在光凭他们两个人,想要全身而退实在太难了。
数个回合之后,顾澜庭结出一道法印攻向谢瞻的后背。谢瞻正忙着对付其他人,未曾察觉。眼看谢瞻就要被击中,陆非名飞跃而至,替他挡下一击。顾澜庭忽然笑了一下,仿佛早已预料到陆非名的举动,数十道法印从不同角度攻向他们两人所在的位置。
陆非名素来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他一边结印,一边飞身扑向谢瞻。
谢瞻不明所以地被陆非名扑倒在地,双目圆睁,看着一道道法光在陆非名背后炸开,伴随着一片片红色血雾。
待法光消散,陆非名面色苍白,一道血迹从他嘴角流下。
谢瞻翻身坐起,将他抱住,慌乱地擦拭着他嘴角越来越多的血迹。
陆非名从怀里拿出一块折叠起来的白色锦帕,对他笑了一下,气若游丝地说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块糖,心情就好了。”说完,他的手徐徐落下。
谢瞻将锦帕展开,里面包着黄色的糖,已是支离破碎。
谢瞻双眼泛红,紧紧抱住他,仰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
顾澜庭款步走来,笑意温和地说道:“瞻儿,你做得很好。”
谢瞻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谢枕玉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斥道:“混账东西!与邪道妖人为伍,还敢用这种眼神看着长辈!”
谢瞻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抱着陆非名的尸体离开。
陆非名葬下后,谢瞻就离开了眠鬼冢,后来也再没有回过凉州。
思绪回笼,望着满园荒草,谢瞻从怀里取出一方白色锦帕,指腹细细摩挲着上面已经翻毛的纹路,“这一次,换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