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停杯与其他人一同登上玉龙峰,入目皆是皑皑白雪。莫停杯唇角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不知关外的雪景是否更加壮美。
这一战,从晌午到黄昏。
莫停杯一跃而起,将一道火焰符掷向凶兽的眼睛。火光乍起,凶兽眼珠被烈焰灼伤,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扬起硕大的脚掌拍在莫停杯胸前。
莫停杯被巨大的力道拍出数十丈,重重砸在一块山石上才停了下来,他咳嗽了一声,口中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莫停杯仰面躺在地上,猩红的血液从他的脑后汩汩流出,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燕无浊跑过来蹲在他身旁,悲戚地看着他,眼中浮起泪光。
眼前景象恍惚起来,莫停杯拿起腰间的拂尘,对燕无浊说道:“替我送给晋阳城里的陈初阳将军。”
燕无浊接过拂尘,声音慌乱地微颤着:“师兄,我去叫云越宗的道友过来。”
莫停杯朝他虚弱地笑了一下,“你别哭……你一哭……师兄就头疼……”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小哭包,一哭就让他束手无策。
“我没哭。”燕无浊努力睁大眼睛,憋回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去找云越宗道友过来。”燕无浊一边说着一边跑开了。
思绪恍惚,莫停杯想起了他曾经问师父的那个问题——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刻,他好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心之所向,故而身之所往,如今终至所归,只是……莫停杯转眸望向天边的晚霞,迷蒙间似乎看到有人银枪金甲策马而来。他缓缓合上双目,唇畔浮现一抹微笑,“看来贫道此生无幸,看不到关外的雪原了。”
回忆到此为止,莫停杯回神,哂笑道:“难怪贫道一直觉得自己脑子不好,原来是死前撞坏了脑子。”
燕渺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了莫停杯:“拂尘后来送到了陈将军手中,陈将军弃戎入道,创立了晋阳陈氏一脉。”
无人看到,燕无浊到晋阳将拂尘交到陈初阳手中之后,陈初阳手握拂尘在院子里静坐了一整夜。天亮之时,陈初阳指尖抚过拂尘上的“一世”二字,声音轻缓:“道长,你的路我替你继续走下去。”
莫停杯拱手一礼,道:“多谢道友,贫道可以心无挂碍地离开了。”
“你不想去见见他吗?”燕渺问道。
莫停杯怔忡片刻,然后说道:“早已是阴阳两隔,各自有各自该走的路,见了也只是徒增惘然罢了。”他笑了笑,“贫道还想去关外看看,看看那里的雪原是否如想象中那般壮阔。”
见他心意已决,燕渺不再多言。
一入晋阳城,燕渺就发现城内氛围有些沉重,街边商铺前都挂起了白幡,整座城池似乎都在为某个人哀悼着。通过路边行人的谈话,燕渺得知陈氏老祖于昨日夜里逝世了。
靠近陈氏府邸,入目是一片素缟,舒倦刚走到大门前,门外几名穿着白袍素履的陈氏弟子已经认出了他,向他行礼道:“长梧真人。”
舒倦颔首。
就在此时,陈灵均出现在门口,面色憔悴,唇色发白,眼下发青,眼中布满血丝。见到舒倦,他略显惊讶,“舒倦,你怎么来了?”
舒倦道:“舒某要去凉州,路过晋阳,所以来看看。”
陈灵均道:“师祖见背,门内事务繁杂,恐怕会招待不周。”
舒倦声音沉了下去:“舒某刚刚得知此事,请节哀。”
陈灵均领着舒倦到灵堂拜礼。
路过一道长廊,燕渺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飘在不远处,身穿银色软甲,一头银发,脸上虽有皱纹,却掩盖不住天生俊逸的相貌。
燕渺飘过去,朝那道身影俯首一礼,道:“晚辈燕渺,见过杳広真人。”
杳広是陈初阳的道号。
陈初阳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片刻,“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
燕渺笑容浅淡,“大多数人都听过晚辈的名字,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
陈初阳温和地笑了笑,“你一定受了莫大的委屈吧。”
听到这句话,燕渺喉间一哽。十余年来陈氏老祖一直在闭关,鲜少过问世事,与她从未有过交集,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可是,这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却几乎让她瞬间卸下心防。
燕渺压下心头起伏的情绪,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晚辈刚刚在晋阳城外遇到一人,他说他想去关外看雪景。”
陈初阳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完全不似方才的沉稳,语气带了些急促,“那人是不是穿着一身玄色衣裳,腰上挂着一个葫芦?”
“他说他叫莫停杯。”
燕渺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她面前的身影已经瞬间飘远。看着快速离去的背影,燕渺笑了笑,飘回舒倦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