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憨冷哼一声:“这事儿不归我管!”
庄大憨说完看都没看孙洪发、汪振丰,扛着铁锹下坡装土……
孙洪发一转身冲着自己带来的人吼道:“你们还看什么?还不下去装土扛袋子!”
“孙书记,我们,我们在落雁滩没有地。当时没钱……”一个小伙弱弱说道。
“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地,都给我下去!”
孙洪发有地,不下水、不出力,这些人没有土地却得水里滚泥里爬。这就是权威的力量。
阴雨天越来越多,人们整天活动在湿漉漉的雨雾之中。
汪振丰他们一连十几天没离开渔窝棚村,渔窝棚的民工也没离开落雁滩民堤。浑浊的洪水还在上涨,虽然十分缓慢,甚至有时一昼夜只上涨一两公分,但是人们知道,只要是继续上涨就意味着洪峰还没有过去,危险还大大地存在。
阳历七月十五号,老天爷终于放晴了。泥泞的土地上显现出一串串白色的脚窝,肥硕的庄稼一片翠绿,人们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负责看标尺的朱老三向孙洪发报告,洪水停了!
消息传开大堤上的人们一片欢腾,汪振丰和孙洪发互相对望了一眼,也露出会心的微笑。
不一会儿,刘蹦子又来报告,水见撤啦。一上午的时间,洪水回撤了将近五公分。疲劳的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汪振丰笑着对孙洪发说:“孙书记,抗洪胜利你功不可没呀。你这几年起起伏伏,一场大洪水,准能让你评上全县优秀村书记!这回没事了,也该给我们弄一顿像样的伙食了吧?这二十来天熬的,少说也得掉十斤体重。”
孙洪发满面笑容地答道:“那好办,蹦子,你和穆金凤回去抓两只羊,中午吃个喜。下午放假,晚上安排几个人巡逻就行了。”
孟大有用粗大的嗓门儿问道:“进水口那段还大量渗水,人都这么回去了,一旦出事儿咋办?”
汪振丰说:“人力有时而尽,水既然已经拿回头,让大家休息一下。不放心的话堤上可以留几个人值班,有情况随时报告,我们吃完中午饭就来,误不了什么大事。”
孙洪发一挥手说:“既然你们不同意下去,就在这里值班吧,晚上六点钟我安排人来换你们。”
多数人怕被留下值班,扛着家伙纷纷下堤回家了。
孙洪发和穆金凤一直在谋划着如何逃走,逃到哪里去?国内除了边远偏僻的地方,不可能让他们安然容身。去国外,他们钱不够,语言不通,更扯不上关系。
最后他们选择了云南,能在哪里安身立命最好。哪里再不能容身就逃到外国去……
他们没有行李,只有一个又一个存折。可是出走的时机让他们犯难了,都是村官儿,随随便便出走,用不了多远就得被抓回来。
葛嘎牙子试图逃跑被抓了,司慕云已经逃出去还是被抓了回来,嘉德公司老板已经逃到了广州还是被抓了回来。
他们在等待时机!
天遂人愿,两江发大水,老江湾乱了……
孙洪发一直在谋划着如何出逃,穆金凤却在谋划着如何利用村官儿的权利诈取最后一笔钱财。
所有的江湾人都担心洪水淹过来,都在竭尽全力与洪水奋战。只有孙洪发、孙洪福、穆金凤这几个鬼蜮,天天盼着开口子,天天盼着洪水把所有的江湾地,江湾人都淹了!
穆金凤让穆鞭哨用一头小牛换了十只绵羊,今天一下子就宰了仨!
让他们吃饱,让他们喝醉,喝醉,醉死……
整箱的三江大麯,整箱的雪峰啤酒,大盆大盆的手把羊肉……
连日来风里雨里,泥里水里,遭够了洋罪镇干部们,面对羊羔美酒立刻变成了饥饿凶猛的狮子!
中午的手把羊肉让所有的抗洪干部抗洪先锋,未来的抗洪英雄模范,一个个大快朵颐,酒足饭饱,酣然睡去。
孙洪发吩咐穆金凤、王雅凤,安排人包饺子,准备到了晚上再尽兴吃喝。
一下午的酣睡,人们的精力恢复了许多,孙洪发太兴奋了!洪水退去,他就是全线第一号抗洪英雄!即便在渔窝棚无法见人,他完全可以有借口调到镇里去,甚至调到其他镇。
用不了多久,孙某人还是众生敬仰的王!
穆金凤和王雅凤也异常高兴,各展绝技,羊肉猪肉、各种蔬菜,琳琅满目,香气诱人。
洪灾令所有庄稼人失望、恐惧、绝望,只有他们这三个人似乎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不管是升迁还是搬迁,孙洪发还是官儿,王雅凤还是官太太,穆金凤还可以跟着沾光……
汪振丰、孙洪发以及所有战斗在抗洪第一线的领导们坐在酒桌前开始开怀畅饮了。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没有一个人张罗安排人到堤上换班,孙洪发也早把此事故意忘到了脑后,他吩咐王雅凤和穆金凤她们,羊肉饺子下锅,大家边吃边喝!
正当领导们酣饮畅谈的时候,庄大憨孟大有领着五六个人闯进了孙家,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酒席,孟大有的眼睛都红了。
他怒吼一声,骂道:“我操你们的祖宗十八代,我让你们吃,我让你们喝!”说着他抡起铁锹一阵乱砸!
屋子里顿时乱了套,有人想往外跑,无奈门口被王喜发和修锤子堵得严严的,根本出不去。
酒杯和菜盘的碎片蹦到几个人的脸上,立刻流出了鲜血。
孟大有一把揪住了汪振丰的衣襟,骂道:“兔崽子,我整死你!”
孙洪发怒不可遏,他大声吼道:“孟大有你要干什么,无法无天,把他给我捆起来!”
几个镇干部上来就要动手,庄大憨把手里的铁锹一横,叫道:“我看谁敢!”
众人之中还是汪振丰比较冷静,他冷冷地对庄大憨说:“大憨,我知道你对我们回村吃饭有意见,可是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干部都是要交伙食费的,我们不会白吃。你这样大吵大闹,未免太过分了吧。”
庄大憨压着怒火说:“你们吃不吃喝不喝我们不管,现在你们必须到骆驼鞍去!”
汪振丰心里一惊,问道:“骆驼鞍咋的啦?”
孟大有:“你去看看吧,落雁滩开了。”
干部们这一惊非小,大家连忙奔向骆驼鞍。
汪振丰登上骆驼岗子向北一看,不禁一屁股坐了下去。
骆驼鞍下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