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云搬过一把椅子请那姑娘坐下。那姑娘坐到椅子上，放下手包，螓首半垂，目光游移不定。
叶渔灯站起身：“大憨，我们去楼下……”
大憨一摆手：“大家等等。这个姑娘咱们拉拉岗子人认识的不多，要是在江湾酒家那可是老熟人啦！灯婶儿、胡姐、媳妇儿你们还记得那个陈家龙么？这就是他的亲妹妹！”
叶渔灯狠狠瞪了陈家瑶一眼：“哦，胆儿够大，脸够憨！”说罢大啦啦坐到椅子上。
王雅梅也很不满：“白姨，你怎么会和这种人……”
白霞笑道：“大伙都坐下。要我看还是给大憨弄二两老白干儿吧，要不然我也说不清楚。”
庄大憨：“不用老白干儿，我说得清楚！”
庄大憨显得从未有过的激愤，手都有些颤抖。
他慢慢点着一根烟：“孙洪发猜得不错，三江市我确实有个应该叫妈的人。不过不是干妈，是亲妈。是这位白姨的好朋友！这你们就知道她刚来渔窝棚的时候为啥非找我，我为啥那么照顾她。也该知道陈家龙折腾联丰大酒店时为啥能请动白姨了吧。”
叶渔灯：“白县长，你是我们这老江湾出名挂号的好干部，怎么会和这种人搅在一起……”
白霞：“老叶，你别急。听他们说。”
庄大憨：“灯婶儿，那个陈家龙，和这个陈家瑶是亲兄妹……”
王雅梅：“大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都懵了！”
庄大憨一指陈家瑶：“你说，来找我到底干什么？还惦记我们的江湾酒家？”
陈家瑶不知是急的还是吓的，都哭了：“我哥陈家龙被市公安局拘捕了。爸爸一股急火住院了。所以我特意请白姨来……”
庄大憨：“给我闭嘴！要不是看在我亲妈的情感，就你们俩渣滓。江湾酒家那时候我就告、送你们进监狱！从查干浩特到三江市，你们的劣迹老子都一笔笔记着呢！陈占江急病了？你糊弄鬼呀？他是害怕了，躲到医院里去了！”
拉拉岗子的三个女人此时才明白，那次给德国人饯行，赶走了陈家龙和佘秀华。庄大憨该送小姨子送小姨子，该卖粮卖粮，该结婚结婚。
江湾酒家那个案件，联丰大酒店是倒闭了，可是人并没怎么着。至于汪振丰，除了一个党内警告，依然故我。就算有变动也得等到换届。
这不是庄大憨的风格呀。不过今天，似乎有点明白了。
庄大憨听着陈家瑶断断续续的述说冷哼道：“哼哼，白县长，官当大了做事的准则也没了哈！陈家龙街头霸、黑老大、大老板，他出事被拘捕，那是老天爷开眼啦。这种事也能托关系走后门儿？老子再给他加几条让他直接判死刑！”
白霞：“大憨，你怎么这么绝情啊？刘亚茹是你的——”
庄大憨一拍桌子：“不错，刘亚茹就是我亲生母亲！”
在场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庄大憨：“这个陈家龙，别说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就算是亲兄弟，他也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那个叫陈家瑶的女孩突然叫道：“哥！就算他做的事不对，可是我爸已经住院，妈嗓子都哑了。我们毕竟是同母异父……”
在座的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这个女孩竟然是大憨的妹妹！
大憨点着一根烟：“同母异父？这话你现在说出来未免晚了点吧。各位，大家想听，今天我就说说，白姨、陈家瑶你俩也听着！”
大憨接过胡秋云递过来的茶水呷了一口：“当年我被孔老二父女赶出家门，被朱四丫救活以后，在狐狸坨子捡了三个馒头。吃了那三个凉馒头，好歹对付到白湖车站，上火车去了查干浩特。我妈庄玉蝶的日记里写得明白，说我亲生母亲就在那里，她后找的男人是个当官儿的。”
白霞问：“就是当时的查干浩特市副市长，陈占江？”
“就是他。”
大憨喝了口水：“可是到了查干浩特，身无分文，日记本上的地址竟然是地委干部大院！我几次要进去找她，都被门卫赶了出来。就在对面儿一家杀猪菜馆儿打工，老板两口子对我特别好。可是干了不到半年，他们要回省城做生意就把那饭店交给我了。当时我还奇怪，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干回家啦？”
“那时我也不懂做生意，就在街边儿找了个厨师，还有一对小两口儿。哥儿四个商量好了，赚钱平分！也别管谁是老板。还别说，两个月我们都没少赚钱，除了给老板留下的店面钱。我们都分了两三千块。”
王雅梅：“难怪你吃猪肉，嘴那么刁。当过饭店小老板哪？”
难怪这个憨家伙很多文章都从一个“吃”字做起，从省城的培训班开始，他们的苞米越来越精；从乌苏里江的老母猪咀，到独特的江湾黑猪；从大战落雁滩，到今天的江湾大米。吃才是最恒久的生意。
人们对大憨出走那将近五年的经历一直都很好奇，都知道他有一帮了不起的干妈干爹，却不知道他的亲妈根本不是庄玉蝶。
他这个亲妈跟白霞关系非同一般，一直被人们误以为是他的干妈。
白霞笑着说：“有了生意，赚了钱就可以去找你妈呀。”
大憨苦笑道：“哼哼，没过几天我的店就被流氓缠上了，白吃白喝不给钱也就罢了，还非要把我赶走，霸占我的饭馆儿！”
胡秋云：“真不讲理，那咋办呀？”
“咋办，打呀。那个小流氓头儿，被我暴揍一顿后，七八天没出现。可是一旦出现就是十多个人，饭店给砸了，我也给打伤了。”
白霞：“你都是报警啊。”
“报警啦，来到现场看看，做了一些笔录，然后就没人管了！伤好以后，我又回到饭店，没想到饭店已经成了家龙杀猪菜，跟谁说理去？一打听才知道，只有十七岁的陈家龙是查干浩特子副市长陈占江的儿子，是个街头霸王，报号查干大少爷！”
白霞：“这得跟他打官司啊。”
庄大憨：“那时候人单势孤，年轻啥也不懂。饭店夺不回来就拉倒。我到银行取出存款揣起来，就开始出手了！”
王雅梅：“你又打人了？”
“我半夜在街角堵住陈家龙，狠狠揍了一顿！连夜返回三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