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大憨十分敬佩德国人严谨的工作态度。汉斯夫妇回国以后,每个月都把机器的保养说明寄来一份。开始投产,每个星期都有他们发过来的生产建议和注意事项。庄大憨带着周怡也坚持把每一周的生产运作保养情况电传过去……
胡秋云和江六姑如何帮着王家张罗喜事,他无暇顾及。
在他的意念里,结婚不过和当年朱四丫一样,办一桌酒席,行礼、入洞房。不过婚前除了带王雅梅去一趟狐狸坨子,最重要的是要回三江市,让王雅梅认识接管那里那个属于她自己的家。
从八月份开始,他带领叶渔灯孟大有他们奋战了两个多月,终于按期发走了出口德国的饲料!
饲料还在轮船上漂流,汉斯就把货款转了过来。老江湾人赚到了第一笔洋人大合同的利润。
庄大憨开着红旗轿车拉着王雅梅、黄淑兰娘儿两个,进了三江市区。
庄大憨带着王雅梅、黄淑兰回到了自己在城里的楼房。黄淑兰进到室内,眼睛都不够用了。真皮沙发、茶桌藤椅、书房书柜博古架……,这些东西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
庄大憨带她走过书房,进入一个充满阳光的房间:“妈,这间是给你预备的。你的房间。”
“啊?还有我的房?”
“嘿嘿,老姑娘上大学,将来找个大学生对象,就用不着我们养老啦?”
“不不不是,我是说这么好的大楼房,我个半大老太太,做梦都不敢想。”
“城里楼房哪家都这样,中看不中用。您老今晚就住住试试,哪儿不合适明天再调理。”
“哦……,我住不惯新房子。晚上我和雅梅睡一张床。”
憨梅对望一下:“行,我晚上睡客厅。啥时候您习惯了再住你房间。”
大憨悄悄把王雅梅拉进书房:“咋回事啊?咱俩布置了七八天我本想,我还想在新房里体验……,那啥呢……”
“我也不知道啊。在渔窝棚她恨不得把我推进你被窝,你说这……”
大憨:“先别管了。做饭,吃完饭我还有事要交代呢。”
吃罢晚饭,三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大憨拿出两把房门钥匙:“媳妇儿,给你一把;妈,这把是你的。记住啦,你们都是这房子的女主人。对了,这是保险柜的钥匙,咱仨一人一把,里面除了重要的证件还有几张银行存折。你们自己去看……”
黄淑兰把钥匙都推了回来:“姑爷,我这就不要了。”
大憨:“咋回事,您还真不用我俩养老啦?”
“不是啊。我早就盼着三姑娘嫁给你,当我的养老姑爷。可是我找董八卦给你们合了两三回婚事,每次都是命相不合。常四奶奶说你是……,你命太重,怕三闺女押不住你,会……。所以,他俩说得……,得倒插门儿,要不然雅梅怕是要……”
大憨:“哈哈,封建迷信不能信。再说,倒插门儿还不好办,哪天我把房照改成你的名字。我再进来不就倒插门儿了么?”
王雅梅:“大憨,改房照可不是小事。我妈没资格落她的名字。”
“嗨,多大点事儿啊?一家人管他是谁的名字。”
“改了也不行,我和雅梅都是命太轻,压不住这么好的房子。”
庄大憨:“那依你说,咱该咋办才行?”
“回渔窝棚,妈再给你们单独收拾一间婚房,拜了胡黄二仙。我掏钱给你们办酒席,我花钱娶姑爷。你是我们王家大院的上门女婿……。可是凭你这人才,当上门女婿实在太委屈了。我、我想了多少天也说不出口。”
“妈,你这就是迷信。大憨七尺高的汉子,你让人家倒插门。这不是砢碜人么。再说,人家连你的房间都备下了。你还有啥不知足的?”
黄淑兰:“闺女呀,妈知足,可知足了。可是我也是为你们好啊。常四奶奶说,朱四丫就是因为命太轻,才在江边横死的。我是心里不踏实,你看看,这么好的楼房,跟皇宫一样,你就是个江湾丫头。我怕压不住啊。”
提起朱四丫,大憨莫名伤感。
他想了一会儿说:“妈,我听你的。四姐殇了,三姐可不能再……,我同意您娶姑爷,我愿意倒插门儿!”
黄淑兰纠缠了几个月的心结,到庄大憨这里不过一句话。就这么简单!
能说服庄大憨的不是江六姑,不是王雅梅,是朱四丫。胡秋云说得没错,朱四丫是庄大憨的媳妇更是她的姐姐,是他心灵的慰藉,是他灵魂里的神。
世界上没有鬼,但的确有神。传说黄帝,黄帝的神就在你的精神境界里;读诗圣的作品,杜甫的神就在你的艺术境界里;在感情上谁提到朱四丫,朱四丫的神就在庄大憨的心里……
黄淑兰为了这一天的喜宴,拿出了她的全部积蓄。入洞房之前还要吃一餐全家的团圆饭。
可是除了正在读大学的王雅菲放寒假在家,王雅芬不可能回来。黄淑兰让鲇鱼须刘子玉请了一趟孙洪发两口子,但两个人谁也没来。黄淑兰知道,大闺女王雅凤从此跟她断道了。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两个人不来最好,一旦来了反而大煞风景。
那天晚上,在散去的贺客里,胡秋云仿佛了结了难以了结的心愿,踏踏实实睡着了。睡不着的是颜百灵,她偷偷地哭了……
大憨被一阵开朗的笑声惊醒了,是王雅梅的笑声。结婚忙了整整一个白天,小鱼须篓他们又闹了大半宿,洞房花烛、迷迷糊糊、稀里糊涂。
他一摸身上,一丝不挂!好在窗上挂着厚重的红窗帘。他连忙伸手摸衣服,一伸手,枕边没有新婚媳妇,却是一堆新衣服。大憨慌忙抓过内裤悄悄穿上,然后把内衣穿上,才喊了声:“雅梅姐——”
门开了,王雅梅穿着新婚的红棉袄走了进来:“傻小子,醒啦。”
“你在外屋笑什么?”
“哈哈哈……”
“你笑啥呀?”
王雅梅:“你说我妈,一早起来问我啥?”
大憨顿时面红耳赤:“不会问咱俩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