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异群惊异地问:“这基本就是你回村收购的价格,如果加上运费,那你不赔啦?”
大憨疲乏的躺到了床上:“都是乡亲,每吨赚个十块八块,就把合作社成全了。不敢老虎吞天哪。”
孙异群:“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朱老三每斤苞米赚两毛钱还哭着喊着叫嚷没赚钱呢。”
大憨冷笑道:“朱老三见过什么?百八十吨粮食就把他吓住了。像他这种贪赃枉法,见利忘义的王八蛋,就该下地狱!”
李颖问:“大憨哥,那你为啥不都签成合作社的苞米呀?那样一斤多卖两毛呢。”
“不敢那么干。老江湾地多土肥产量高,可是谁能保证都按合同卖给咱们。一旦收不上来,那就是违约,违约就得罚款。事儿办完了,赶紧起票,晚十点上火车回家。”
孙异群不再梦想卖粮了。看着庄大憨整整三天的谈判,她才知道卖出那样极致的价格,要付出多少心血。
跟庄大憨比,她孙异群就是一张白纸!
能够达到这种境界,庄大憨绝不是一两年一次两次的功夫!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生意人。
难怪他瞧不起朱老三、曾子廉、陈家龙一干人,他们那种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一捧粮食竟然走的这么艰难,这么可望不可及。
满洲里,让孙异群再庄大憨面前褪去了所有的傲气;也从心理上彻底改变了李颖。
她知道自己以前全错了。孙洪发朱老三跟庄大憨比简直狗屎不如!至于三牤子崔老屁更不值一提。
跟那些人在一起,每出去一次自己看自己,身价就下跌一次。可是跟大憨出去一次,自己仿佛从泥淖里飞上了云端。
嫁给大憨,她不敢想;但跟着大憨,换一种活法,她必须想。
回到渔窝棚没几天,李颖就告诉孙异群,联社主任助理她不干了。
孙异群看了看她:“还没忘了庄大憨?你真要去颜百灵江鱼馆儿?”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和大憨……”
李颖很明确:“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把自己造坏了,连孩子都生不出来,还妄想他么?你和他怎么相处我管不着,我得学会靠自己赚钱。”
“颜百灵的钱没那么好赚。”
“大憨说的对,她最会做生意。不图赚钱,学点赚钱的本事。”
孙异群笑笑:“那好。我去给你说说。不过,颜百灵是个闲话篓子,管住你那张嘴!”
“这你放心,我知道厉害。”
孙异群不知道,一趟满洲里,到底是救了李颖,还是害了李颖。
从满洲里回来,大憨在市里办理完相应的手续就开始一如既往,整列车地往满洲里发货。
王雅梅见不到他,胡秋云见不到他。孙异群李颖更是连续一个多月不见他的身影。别人只知道把粮食送到火车站,把苞米换成钞票。只有这两个亲自去了满洲里,亲眼见识了谈判过程的姑娘才知道个中的艰辛。
王雅梅现在放心了。不知为什么,满江湾的人都知道自己和大憨已经断绝了恋爱关系。可是扪心自问,还是时刻惦记那个憨小子。
大憨在忙着卖粮,她则不声不响地将配比饲料的方案整理出来,带着孟大有等一干人先加工出一批实验样品让董金花分类入库。
她不管孙异群和李颖去了哪里,只要没和庄大憨搅在一起心里就踏实,就和胡秋云叶渔灯她们有说有笑。
她最后悔的就是急怒之下说了那番把大憨让给孙异群的话,有时想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她没法跟大憨解释,更安慰不了自己。要是大憨真的跟孙异群走到了一起,自己这辈子怎么活下去……
她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思打听大憨的满洲里之行。只知道李颖离开村委会,去颜百灵的江鱼馆儿当服务员去了。
塔头沟里的饲养场,二十二头母猪陆陆续续产子,陆陆续续断奶,再陆陆续续分栏配种,到了初冬时节总算集中起来一百五十头能够出栏的商品猪。
王雅梅和胡秋云初步核算了一下,除去成本,按现在的市场价格,每市斤可以赚一块钱左右的利润。因为他们养猪的饲料成本太低了,在一些日子里放养在塔头沟几乎不喂饲料。三个女人甚至没算进自己的工钱血汗钱。
大憨在忙着卖粮的时候就告诉王雅梅,猪不急着卖!
等他卖完了粮食,刚坐到大憨窝棚里,一个以前和王雅梅熟悉的猪贩子就上门了。市场价,生猪五块钱一市斤。
大憨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卖!”次日涨到六块,他还是那俩字。猪贩子核计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脚:“七块!卖不卖?”
“不卖!”
猪贩子无奈,跟这种一根筋的憨家伙根本做不成生意。
好多天不爱跟大憨说话的王雅梅终于开口了:“大憨,咱这老江湾的生猪,不能跟省城的大饭店相比。他已经给到七块钱一斤,我算计一斤已经赚到一块五了。刚刚开始,薄利多销……”
“王三姐,就因为刚开始,咱们才得多动动脑子。塔头沟放养看似不花钱,你们三个人能白操心费力么?二十万承包款也得赚回来!”
“可是这些猪,多存栏一天就是一千多斤饲料啊。”
“别着急,我想办法。大有哥、小鱼儿,今天请你俩下馆子,去不去?”
“去!谁不去谁孙子!”
小鱼须篓:“嘿嘿,憨哥咱们去镇里的狗肉馆儿还是老庙街的杀猪菜?”
大憨:“没那么远就在跟前,颜百灵的江鱼馆儿!”
“呸!我小鱼须篓三岁上船七岁打鱼,十多岁老江湾撇旋网第一。什么鱼没吃过?”
孟大有:“我要在那下馆子,叫你好顿数落。你这是咋的啦?良心发现?”
“你俩只管吃喝,有一条,我和颜百灵聊天不准瞎打岔。”
大有:“啥玩意儿,你跟颜百灵聊天儿?咋的看上她啦?我说你咋专门跟大龄女人黏糊,有病啊?”
“嘿嘿,你不懂。听我的一二三顿,不想听只此一顿。”
“行,听听听,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