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这些人谁不知道这憨小子的厉害，能把孙三牤子六七个人打得从裤裆里钻出去。尤其是朱四丫死了之后，这小子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杀人放火的心思！
朱老三：“大憨你听我说，是江六姑想买颜百灵的超市，她又没钱。是她、她求我帮着卖地的呀。”
庄大憨：“帮着卖地，把人家二十多年的夫妻给卖离婚啦？颜百灵那超市谁给作的价就卖三十万？老江湾土地分成三等，都算二等地至少四千五，你也得从中迷下五六万！连老荞面这种老实人你也坑害，我看你是活腻了！”
孙异群把大憨按到沙发上：“你说的是真的？”
“你问他自己！他把钱塞给江六姑，老荞面就决定离婚。他却不管，转身走了！你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孙异群转向朱老三：“朱会计，连不识字的老太太都知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作为村干部转卖农民土地，不但缺德更是违法！”
庄大憨：“你要真心帮忙，颜百灵的超市最多值十八万。这样颜百灵亏不着，江六姑也有了营生干。你他妈这是帮谁的忙？你给我记住，兔子急了都咬人，不定哪天老荞面想不开跟你同归于尽！钱，没那么好骗！”
朱老三看着孙洪发：“可是那些钱都给各个受害村民做补偿了呀。”
孙洪发：“大憨，我知道你和六姑处的不错。朱会计也是被逼无奈，这笔钱就是烂眼子账。百灵超市要价三十万，江六姑本人也认可了。”
庄大憨：“江六姑是个啥人谁不知道，办事不长脑子。她认那三十万，那是上当受骗。你朱老三这么给人家卖地就是诈骗！卖地的时候谁是乔家的户主你朱老三不知道么？我把话说到明处，老荞面要去告你让我拦下了。打官司太费事，也判不了你多久。不过你记住，不把你迷下的卖地钱吐出来，那你就交给你老婆孩子给你买纸烧吧。老子整不死你才怪！”
大憨站起身，朱老三央求道：“大憨呐，地都包出去了。我……”
“我没说地，三天之内不把迷下的钱还给老荞面，我还开挖掘机去你家！”
大憨说完，起身走了。
这小子抓个蛤蟆都能攥出尿来，这回让他逮住把柄了还能容你！
庄大憨走后，朱老三问孙异群：“异群，你那咱说啥村干部转卖农民土地违法？”
孙异群：“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国家为了农民致富才把土地分配给各家各户，没有户主本人同意并经手，你有啥资格给人承包出去？江六姑拿着钱去开超市了。你让老荞面怎么活？他要告你还不一告一个准儿么？打听打听你自己，又是压房场又是私占地，要不是我爹护着你，你早蹲监狱了！”
朱老三：“一会我就去江六姑的超市，跟她说明白。”
孙洪发：“江六姑那还用说么？难办的是老荞面，是庄大憨！要不是庄大憨今天来，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给人家卖的地。这事儿也能瞒住人么？我告诉你，庄大憨不是没开着挖掘机去过你家，那小子急眼了真敢把你一家活埋了。司慕云那么多打手都被他整败了。他那句话怎么说，死无葬身之地呀。迷下那点钱我看你在渔窝棚还敢出门不？”
朱老三明白，这回孙洪发没捞着好处，绝不会护着他。人算不如天算，本来自己认为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迷下。结果是癞蛤蟆过门槛儿，连呛鼻子带丢脸儿。
说不得，只能把钱吐出来了。
在人们的印象里，老荞面就是一个干啥啥不行的老窝囊。跟大憨在一起住了七八天，他发现老荞面做饭做菜比胖婶儿还好。
这也难怪，原配老婆死了以后他就做饭；后来娶了江六姑，江六姑是不下厨房的。不但不下厨房，就是老荞面做的不好吃也得挨顿骂。几十年下来，老荞面的厨艺，无师自通。
大憨开车出去买种子化肥，无论多晚回来，老荞面都能奉上一桌可口的饭菜。没有江六姑的咒骂，老荞面也高兴，晚上还能和大憨喝两杯。胖婶儿的手艺有很多都是从老荞面那儿学来的。
在渔窝棚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一般都是老荞面和胖婶儿组合，忙活厨房。
拉拉岗子又开始忙了，虽然今年没了周德顺孟大有，可董金花还是事事依靠大憨。大有愿意忙活合作社，她也不在乎。另外还多了老荞面。
老荞面此时才明白，跟着大憨干的人为啥粮食照别人打得多了。人家这里，买回来再好的种子也得试芽，看看出芽率。然后，男男女女围着老榆木桌子选种，有一粒不合格的种子都得挑出去。他们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正当大憨窝棚有说有笑的时候，孙异群来了。
她是替朱老三来送钱的。他把装钱的塑料袋儿推给老荞面：“乔叔，这是朱会计退给你的包地钱。地包出去暂时退不回来，你可以拿着这些钱再包一点地种。”
庄大憨：“等等。朱老三代包地迷下多少钱那是明账，有整有零儿。少一分乔叔都不能接。老子没收拾他算便宜那个王八蛋了！”
孙异群：“放心吧。这回是我爹主持正义，一分不差。”
“你爹那是没捞着好处，假充善人。”
孙异群：“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当她站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对老荞面说：“老荞面，你现在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村委会特意安排你到村大院当保安，就是过去说的打更的。一年两千二，明天就上班。”
她本以为老荞面会千恩万谢，却不料老荞面连头都没抬：“不去！有那些狗揍的王八蛋，老荞面饿死也不去！”
孙异群灰头土脸回到村委会，县镇两级的文件又来了。要求各村在三江经济带大力扶植专业户，培养经济带头人。
孙洪发把文件扔给孙异群：“这件事搞好了，政绩足够，由你主持！”
“那你……”
孙洪发：“小学校办不下去了，曾纪贤主张把校园卖了。学生都暂时并到喇嘛屯儿小学，将来归到中心校。”
孙异群：“咱村的校园面积可不小，比中心校的都大。可惜了。”
孙洪发：“地靠老江湾，镇里不往咱这边发展，只能卖掉。专业户是现成的业绩，有你三姨一家就行了。”
合作社无影无踪，专业户可是大有作为呀！三姨王雅梅就是典型的养猪专业户。
文件上阐述得非常明确，以少数带多数，每个村至少要扶植十户专业户，每户扶植基金五千元。各村可以根据本地自然条件给予物质、资金、政策上的支持……
三姨是现成的专业户，其他人基本等于花钱送人情！
传达扶植专业户的文件，最积极的莫过于会计朱老三。因为每一户专业户，国家都要给五千块钱的扶植基金！够规模的，政府还要给购置设备，提供相应的技术。一户五千，十户就是五万，朱老三提议，至少上报三十户。
孙洪发却说：“前几年先是养鱼，接着养鸡养兔养鹅，政府虽然有资金投入，可只有几百块钱。搞不成也没人深究，这次投资力度这么大，真要搞不成，谁来负责？”
朱老三不吱声了。
孙异群就看不惯朱老三见钱伸手，遇事缩头的德行。
她把文件收起来：“朱会计，扶植专业户的资金，没有符合专业条件的谁也别想白得。报多少户，扶植哪些项目，我得先考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