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窝棚的村道上突然热闹起来,红砖、水泥、木材、钢筋……,大车倒上小车,小车倒上拖拉机,来来往往,人喊车叫,连拖带拽五六天,总算把胡秋云和庄小敏的盖房材料运进来了。
奇迹又在庄大憨这一群人里出现了。赵德方家盖房也就罢了,谁也没想到小寡妇胡秋云退了孙洪发当初为她盖的临建房,也要盖新房,而且是砖瓦房!
为了跟老天爷抢工期,躲开连雨天,庄大憨不得不求庄大相,从他手里雇来四个技工。
叶渔灯家的院子里可是够热闹的,一群妇女在帮忙烧水做菜,一伙瓦工正在装房基础,村里有许多人在帮忙做力工。
院子的一角搭了个工棚在开机下料,做木工的是本村的木匠阎茂才父子。爷儿两个把机器开的挺响,可是出料不多。阎茂才每拿一块木料都要比量来比量去,然后慢条斯理的放到刨锯机上。
忽然一只大手把一根木料从阎木匠手里夺过来,两面一调线,对那小阎木匠说了声:“接料!”
机声吼叫,锯末飞扬,不到一个小时一堆木料全部搞定!
阎茂才连声赞叹:“哎呀,爷们儿,你还会这手艺呀。”
大憨冷着脸说:“谈不上手艺。五间房的门窗房架子,图纸你都看了。五天能不能做完?要是做不完,我现在告诉灯婶儿给你开支,你们给我收拾家伙走人!”
阎茂才眨眨眼睛:“那得是干包工啊。”
“就是包工。这些活儿都干利索一千块。”
“啊!一千……,大憨我们可是爷儿两个呀。”
“当然。一个人能干得了么?能不能干完?”
“能,能干完。”
大憨从木工棚里走出来,就听有人叫他:“小庄,小庄师傅。过来一趟。”
大憨一扭头:“哈哈,于师傅,庄大相把你给派来啦!”
那于师傅蹲在脚手架的跳板上:“小庄师傅,这些年没摸砖头子,手艺都忘了吧?”
“那还忘得了。这是当年救命的饭碗哪。”
“上来比划比划?”
“好嘞!”
庄大憨腾身一跃上了脚手架……
渔窝棚来帮工的人们都看傻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庄大憨还会这等手艺!只见他和那于师傅一左一右挥舞大铲,层层递进,不足两个小时,一面砖墙巍峨而起!
一天半的时间,赵德方家的房子砖墙平口,转到胡秋云家。
大憨跟着瓦匠师傅砌墙,下面孟大有带着一帮男男女女往返供料做力工。老荞面胖婶儿带着一般中年女人,嘻嘻哈哈喧哗着烧水做饭。
于师傅感叹:“还是在农村做工好啊,工钱一分不少还好吃好喝供着。乐乐呵呵不知道累。”
“等着吧,明年这时候还有你的活儿!”
庄稼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庄稼院儿。甚至不管自己的房子怎样,就像鱼筐匠那种被大憨一脚就能踹倒的破房子,也得有个足够大的院套。
院套是庄家人的骄傲。
眼前的渔窝棚,多一半的房屋都是土坯墙苫草顶、碱土泥顶的土房,院墙多数都是干打垒的低矮土墙,院门更简单就是用大致相当的木棍,钉子钉成的栅栏门,就是古人说的柴门。
江湾农家,几乎家家都有几株树,或是樱桃或是海棠、杏树。人行道两侧都是菜畦,早春一畦新韭绿,晚秋数垄瓜菜香。而后院则是鸡窝、猪圈和牛棚、厕所。院墙外则是高高的柴草垛,柴草垛越高越整洁,说明这家主人过日子一定是一把好手!
清晨,当太阳还没有睡醒,农家的小院就从沉睡的酣梦中醒了过来。公鸡亮开歌喉向人们报告天亮了,老母鸡领着一群小鸡仔走出鸡窝四处觅食;鸭子“嘎嘎”地唱着田园牧歌,大摇大摆地走出院子,到池塘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餐,屋子的上空炊烟四起,农家的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
傍晚,太阳下山,野鸭归巢,小鸟归林,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牵着牛,扛着犁耙陆陆续续地回家。农家的小院,炊烟袅袅,屋子里飘散出饭菜的清香。人们吃过晚饭,端着一张小凳坐在院子里乘凉。晚风轻轻地吹,风儿抚摸着脸,消除了一天的疲劳。
月亮从东山升起,透过树梢,把清冽的光辉洒进院子里来。月下,树影婆娑。青蛙在水井边唱歌,蟋蟀在草丛里弹琴,萤火虫飞来飞去,农家的小院成了飞虫的世界……
哪一座农家小院都是主人的根,主人的窝,主人的港湾,主人的梦。
庄大憨正带着他的兄弟姐妹打造属于他们自己的梦幻家园。
“大憨!”是一个清脆娇媚的女人的声音。是孙异群。
孙异群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腋下还加这个红色的女包,洁白的衬领映照胸前。显得精爽干练,端庄大方。站在那里风姿卓约、楚楚动人。
大憨打了声招呼,从脚手架上跳了下来。她笑着问:“你什么时候成了瓦匠啦?”
“早就是成手瓦匠,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你干这活儿不累么?”
大憨理了理头发苦笑着说:“干活儿哪有不累的,不过人闲着嘴不能闲着。”
“让别人来干,你指挥他们不就成了。”
“呵呵,我哪会指挥呀。就知道干活儿。”
孙异群:“我来找你,是想问问,杨大林他们要入你的合作社,你怎么不给回音呀?”
“合作社,我哪里来的合作社呀?”
“你们这不就是合作社么?一起种地一起卖粮一起盖房子,你还要怎么合作?”
“呵呵,这只不过是几个穷邻居互相帮忙而已,不是什么合作社。”
孙异群有点焦急:“文件材料我都给你填好了,你过去签个字就行。都是老同学了,这点面子总得给吧。”
“孙异群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合作社。就算今后有,也绝不跟当官的合作,尤其是姓孙的!”
“你,你混蛋!”孙异群挂不住面子,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