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胡秋云的背影，在座诸人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良久，村医钱耀良才开口：“朱四丫一死，大憨是坐下病了。”
颜百灵：“坐病，相思病啊？”
“是意迷心邪！这种病白天还好，晚上最危险，尤其是女人，他看谁都是他老婆。就像大憨，用情太深，迷迷糊糊的时候哪个女人在他跟前都是朱四丫。”
别人只感到好奇，王雅芬却是心里一动。
颜百灵又问：“那咋能治好啊？”
钱耀良：“这种病大夫没办法。只能请出马仙。”
李八碗子立刻来了兴致：“出马仙，那太好了！我一会就去找黄大片儿。”
钱耀良一蔑斜眼睛：“你拉倒吧！就你们俩一对活宝还想治好大憨？做梦去吧？你们有多大道行？修炼多少年？就你们那点本事也就蒙蒙老太太。我问你，你要真有神通，说说大憨是什么转世？”
李八碗子张口结舌：“我这……”
“进村抓鬼，下江伏虎，谁能行？要我看大憨就是一条过江龙！你和黄淑兰？真要冲着他，还不把你们俩扒光了！忘了那八圈麻将啦？还敢跟他嘚瑟。”
大憨降伏江老虎江湾人尽人皆知，收拾老鸡狗，人人称快。钱耀良这么一白话，还真把在场的人都整懵逼了。
很奇怪，这次胡秋云在大憨窝棚过了一夜，却没有一个人笑话她、讽刺她。
王雅芬怀着一颗忐忑躁动的心回家了。
庄大憨来到村委会，坐到了朱老三面前。
朱老三故作悲哀的神情：“大憨哪，四丫走了。孙书记和穆主任提出来她的那份土地村里得收回来。当然了，你要愿意要那块地可以花钱承包……”
庄大憨看了看在座的孙洪发和穆金凤：“收回？就怕你们收不起呀。”
孙洪发：“大憨，我知道我爹他一时糊涂，把四丫殇了。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可是村委会还得照章办事。”
庄大憨：“哼哼，那片地本就是块尿炕地，种出的苞米只能喂猪。看在我媳妇儿面子，我没跟你姓朱的计较。我媳妇儿说的好啊，地再不好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不怕花力气。一个春天，一千零八十一车黑土，是我们俩一锹一锹挖回来，又一锹一锹垫上去；一百三十立方“羊砖”从内蒙拉回来的。我知道，你们能拿出钱来买，可是我媳妇儿流的那些汗，费的那些心，你们多少钱能买去？”
大憨哭了，孙洪发、穆金凤都低下了头，朱老三茫然不知所措……
大憨擦了把眼泪：“第一期承包二十年不变，这是国策！这才三年，村里死了那么多人，哪家的土地你们收回来了？小学要合并到镇里去了，曾纪贤已经不是渔窝棚村居民，他的菜地怎么没人收回？朱老三！”
“哦……”
庄大憨站起身握着拳头，样子要吃人：“孙家人害死了你亲妹妹，你竟然坐在村委会无动于衷，接着坐在这为虎作伥。你奶奶的，把朱四丫的地吐出来，少一寸地老子把你打成猪！”
大憨一拍桌子，朱老三吓得一哆嗦。
大憨转过身：“孙洪发，以前我不过是看不惯你作威作福，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杀妻害子之仇。老子要灭你满门！”
孙洪发满脸不屑：“好啊，我就坐在这，要杀要砍你随便！”
庄大憨：“老子没那么傻，犯法的不做，有毒的不吃。孙三牤子呢？崔老屁呢？桑嘎拉、野鸭子小野猫儿呢？怎么消失的我清楚，你给我记住，我现在不去报案不是抓不着他们，是抓了他们整不死他们！”
孙洪发：“他们闹出事儿就跑了，这你怨得着谁呀？”
庄大憨：“几个臭流氓连小超市鸡爪子都买不起，谁给拿的钱？他们在公安机关都有案底，没有村委会的证明信哪个旅店敢收留他们？别人也就罢了，孙三牤子崔老屁必须给我媳妇儿孩子偿命！以前我不搭理你们，今后你记住，老子逮住你的狐狸尾巴非整死你！”
庄大憨迈步出门：“朱老三，明天给我分地去。真要等我找上你家门，我他妈让你今后四条腿走路！”
第二天上午，穆金凤就来叫庄大憨，朱老三已经同意把朱四丫的土地全都交出来，现在就去量地。
庄大憨也没说话，跟着穆金凤走了出去。
见地抽一条儿，朱老三家的耕地有大大小小九块之多，庄大憨就得耕种九条儿。最后来到了塔头沟中节那片尿炕地。
远处王雅梅也带着白色遮阳帽蒙着白纱巾，看着一架二马犁杖在为她的那片尿炕地起垄。
大憨看着眼前布满荒草的土地，眼窝又湿了。
他强忍住泪水：“你的地东一条西一条，我也没法种。你花钱，把这片塔头沟承包下来交给我。其他的地我不要了，算作交换。”
“啊，那得五六万哪。”
“四姐从打九岁死了爹娘来到老江湾给你当奴才，这辈子给你们家的，二十万也不止吧？看她的面子以前没跟你一般见识。再者说，这才走了九片地，你至少还有五片地藏着瞒着呢！种黑地？老子不让你把吞进去的都吐出来，就算你这狗头猪没白当！”
朱老三哀嚎一声瘫在了地上。
大憨也没搭理他，迈开大步开始初测土地面积。朱四丫在朱老三那里有五亩地，十五亩归一垧，步量到王雅梅的地边只差不到十米的地面。
王雅梅撇开那驾二马犁杖，来走到大憨跟前：“大憨，别再伤心了。活人想死人傻狗撵飞禽。看你瘦的，四姐在天有灵也不会安生啊。”
“雅梅姐，这些天我听的最舒心的话就是这句四姐在天有灵。白天干起活儿来还好过，可是夜里躺在炕上，满脑子都是四姐……”
“睡不着就看书。我那有几本小说，挺好看的。要不，借给你看看？”
“什么书？”
“《呼啸山庄》《小妇人》《嘉莉妹妹》……”
“我想看《三国演义》《射雕英雄传》！”
“哦，《三国演义》我有，《射雕英雄传》不知弄哪里去了，回头找找。找到就给你送过去。对了，还没问你来这儿干啥，也要起垄？”
大憨：“我梦见四姐，跟我说两三次，她要跟朱老三算账。我要让朱老三出钱把这片塔头沟都包下来，换地。”
“那就跟我的地连上了。可是你可得想明白，这可是尿炕地呀。”
“尿炕地能要出来就不错了，你没看他还坐在那放赖么。”
王雅梅思量着：“这些荒地要真能开出来，那可就赚大钱了。”
大憨终没能忍住泪水：“想赚钱就得修一条好路。那天要是道路不那么颠，没那么绕，四姐兴许就能挺到医院……”
大憨念念都是朱四丫，王雅梅一时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他。
传言中，大憨患了意迷心邪！叶渔灯暗自担忧，晚上见到女人就幻觉是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