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国问:“大憨说,这老塔头也受保护。是真的么?”
白霞说:“这是真的。是国家自然资源保护的新政策!在中国只有东北北方湿地才有这种塔头,需要千万年才能长成,挖一个就少一个,再也不会长出来。由于我们早些年过度采伐,现在像三江口这样的塔头滩越来越少。所以国家才制定政策,给予保护。不经允许随便采挖,要处以重罚!”
包括颜百灵在内,人人低头,不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大憨说话了:“大伙也别发憷。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该找哪些人算账。你们到市里活动的那个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老三国走出来:“大憨,这件事儿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跟别人无关。这些乡邻也都是我鼓动来的。那天咱说了三天之后你能拿来文件请来专家,我给你跪下。现在,我话复前言,给你跪下!”
老三国说着就往下跪,大憨伸手把他托住:“爷们儿,你这么大年纪给我下跪,那不是折我的阳寿么!你有这态度就行了。好在塔头滩没多大损失,算是保住了。白科长,您看……”
“呵呵,小伙子有尊有让。行,只要保住塔头滩,不在载洪区随便筑坝,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大憨转向人群:“大伙都明白了吧。没事都回去吧。”
一场种地发财梦,搞成了愚昧的笑话。人们嘀嘀咕咕往回走了。
大憨低声告诉白霞:“白姨,我昨晚就在市里的江源杀猪菜定了一桌饭菜,您回去带大家吃顿饭。老江湾实在没啥,我就不跟回去了。”
白霞点点头,带着城里的来人往马兰坡走去。
大憨挥手送别后,一转身,正看见颜百灵从身边路过。
“姓颜的,你给我站住!”
人们一看大憨横眉怒目叫住了颜百灵,都不敢往中间掺和,假装没看见,加快脚步奔马兰坡去了。
老三国瞟了一眼,头都没回,逃难似的下了马兰坡。
大憨盯着颜百灵:“孙洪发朱老三给我使绊儿使绊儿也就罢了。你不好好做买卖开超市,往这儿嘚瑟什么?我得罪你了?”
颜百灵毫不示弱:“你就是得罪我了!你小子就知道吃独食!包地种地不带着我也就算了,你干啥老是整治我?无情无义的玩意儿。”
“我什么时候整治你了?”
“麻将局……”
“哼哼。”
“麻将局不算。江六姑给你啥好处了,你怎么帮她整我?”
“她拿鱼叉扎你屁股,关我屁事!”
“我说的不是屁股!她家的营业执照是不你给办的?她给你啥好处啦?让你睡啦?”
“渔窝棚是你家的呀,谁规定只能你家开卖店?你卖假货,谁不知道?”
颜百灵一跺脚:“我就卖假货了,你能把我咋的?”
“你就是市霸,买卖村霸!不就是背后有孙洪发撑腰么?”
“哼哼,我想跟你,你能给我撑腰啊?我不找个靠得住的,日子怎么过?”
“呸!别放刁啊。靠得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孙洪发不出头,朱老三不出头。关键时刻老三国把朱老三和曾子廉都挡住了。咋没人管你呀?”
颜百灵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哼哼,老三国把你卖了你都得帮他数钱。那个叫张天罡的风水先生就是老三国给当的托儿!你脑袋那么聪明,这点猫腻儿都没看出来?一个破铁八卦,骗你三五千吧?”
颜百灵:“五千块!”
大憨冷笑道:“当啥事儿了?买卖起来了没?不妨告诉你,那天老三国和张天罡在塔头滩转悠我就看见了。哼哼,他们没敢上狐狸坨子算他们聪明,敢上去一步,我打出他狗屎来!江六姑都穷的活不起了,你跟她一般见识犯得着么?”
“那你说,她那鱼叉扎我……”
“你怎么不说自己去找人家打架呢?没孙洪发撑腰你敢么?你这叫仗势欺人!我知道你背后没少说我的好话,出于啥目的我不知道。但我得提醒你……”
“提醒啥?”
大憨:“你怎么不想想,今天老三国为啥那么主动给我下跪?人家是为保护姑爷和兄弟。要不然当着市县领导,我把他老底揭出来,谁他妈也跑不了!那个司慕云是曾子廉的相好,你能看出来吧?”
“谁看不出来?除非是瞎子。”
“我再告诉你,她就是那个张天罡的女徒弟、破鞋!”
“啊?他们是一伙儿的?”
庄大憨:“哼哼,曾子仪眼看着我直眉瞪眼的把你留下了,咋不过来说句话呀?”
颜百灵现在才如梦方醒:“这趟蛋扯的真他妈没劲,我脑袋让癞蛤蟆尿呲了。那些塔头你想罚我多少钱?”
“罚个屁!那几个塔头能值多少钱?别人都过去了,我能罚你么?”
“那行,算你够意思。我没看错,只有你够个爷们儿!你放我一马,我记着了。”
“呵呵,有孙洪发、朱老三那些人,你做不到。好自为之吧。”庄大憨说罢扬长而去。
庄大憨撇下颜百灵,一路穿过塔头滩,登上了狐狸驼子。
他对着母亲的坟墓磕了三个头,然后坐到了土坡上。那天他在塔头滩下跪,没对着老三国,也没对着任何人,而是对着狐狸坨子母亲的坟。
老江湾黄鼠狼獾子狸子狐狸都很多,他知道狐狸坨子上母亲坟墓跟前确实有一对狐狸。那对狐狸哪里来的、多少年了谁也不知道,可是一旦这些丘坨岗子夷为平地,那些生灵将无家可归。
他不迷信,可是数年前他在迷迷糊糊的迷雾之中,那对黄绿的眼睛将他引上狐狸坨子,最后走出老江湾那一幕幕始终挥之不去。也一直想不明白,难道世上真有狐仙?真会救苦救难?
张天罡的口供庄大憨知道,不过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神脉风水,他在乎的是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