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客们悉数心魂一震,很多人都悄悄地长呼了一口气,看样子那天使运气很好,说书人似乎心情不错,但是他们还是都没有放松。
那些绝世的高手总是性情古怪的,谁也说不准下一瞬间说书人是不是就能让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天使身首异处血溅缥缈,更难说说书人会不会一时高兴顺手把这里的人都杀了,他们可都对当说书人说书说到那些精彩战局时候的亢奋狂放的模样印象深刻,现在那模样回转飘荡在每个人心中挥之不去,但这次他们并不想大声喝彩,却也不敢撒腿就跑,于是,无论富贵万贯者,还是武学不俗者,通通脊背发凉,脑门生寒,每个人都是如临大敌又束手认命的样子。
红颜祸水——他们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个词。
而且,众人都知道缥缈茶楼是个极不简单的地方,但是,再不简单,在说书人面前又算什么呢?而此时此刻,还未见茶楼任何一位主事者露面,似乎更加印证这一点。
是啊,说书人的名声,惘界谁人不知,不知生于何时,只知道在遥远的荒纪就存在的至强者之一,以说书讲古为乐,却厌恶一切与之对话者……
此时的清亦溟已感压身之魄消失无踪,随即运转元功,暗自调息梳理,定定看了眼前说书人一会儿,嘴角浮现出桀骜不驯的笑:“正是。”
对坐,对视,相安无事。
清亦溟依旧胆大包天地极力感知着,而说书人则悠然自得地看着他,很是配合的样子。
但在周围茶客眼中却依然严重到不能再严重的地步。
大约过了一刻钟。
茶客们都快崩溃了。
“你们,可以如常了。”清亦溟忽而向四周展颜一笑。
嗯……真的是一点儿也感知不到这说书人的魄息啊,清亦溟心道,无法感知到魄息,便只能说明,对方要么是没有生命的死物,要么是武学比自己要高,当然,也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对方专精隐匿,但是清亦溟丝毫不觉得会是这种情况——因为刚才的举步维艰以及说书人的轻松写意就已经证明了说书人的实力远胜于他,而这长达一刻钟的探知,不过是清亦溟为了让自己绝对承认罢了。
众茶客瞠目结舌之余,不少人都趴在了茶桌上,喘着气,却都不敢大声。
素衣的女子惊叫一声又快速捂住嘴巴,茶客轻呼了一声烫,又怕极地看了眼说书人再看看四周,见根本没人关注这里,都是一副大难不死的庆幸模样,才放心地取了罗巾擦拭手上的茶渍。
那边,清亦溟正欲开口,只见说书人抬手示意噤声,并轻轻把自己的茶盏推向桌中心,然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言一字。
清亦溟只是微微一愣,看看那空空如也的茶盏,然后极其自然地替说书人续满茶,同样笑着把茶盏推了回去。
说书人轻轻瞟了一眼,拿起茶盏,悬空,平移,倾斜,茶水飘出窗外,化作飞沫——茶盏又空了
清亦溟笑着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又给说书人续满。
这逗弄小孩子的把戏,他这样想。
可说书人却仿佛洞悉,摇摇头,“一满一空,一个轮回,是我们重逢了。”
清亦溟一呆,继而一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我……可惜,应该只这片刻,能做的事太少了,甚至不够我故地重游,也不知天棺古墟的雪,是否还在飘落,秋风原的风,是否依旧凛冽。”
说书人一声长叹,“天棺古墟,雪还在飘,只是秋风原,已经在羽裳烬最终一战的时候毁掉了……惘界十亿年的唯一变数,真是值得琢磨,唉,他年再见,不知他年何年。”
“再十亿年又如何?我非过客,终会再见,一如羽裳烬——他也死了啊,死于何时?是否转世?”
说书人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你们同一天死,同一天转世,又在同样的年纪相遇。”
清亦溟凝神细思说书人的笑意,忽然明悟,狂然而笑,“的确是转’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