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昆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瞒小姐,昨日晚间时分,上头已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王忠嗣,三公子还专程派人来叮嘱不许让王忠嗣见外人!”
李腾空问:“贫道是外人么?”
“这······好吧,小姐请随我来!”
李腾空让小翠留在外面,指着王兴说:“你随贫道进去!”
“诺!”王兴答应,提着食盒跟着李腾空进了监狱。
监狱里阴森森,各监舍内的犯人们听到过道内有脚步声,一个个扑到门前扶着护栏大叫:“冤枉、冤枉啊——”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啊,放我出去!”一个犯人突然扑到牢门边大喊大叫,把李腾空吓了一跳。
何昆冷着脸对一个狱卒摆了摆手,狱卒便拿着皮鞭抽过去,犯人的手背当场被抽得皮开肉绽。
监狱里的情形让李腾空心惊胆战,潮湿阴暗和恐怖的环境让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但她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之中。
如今李林甫当权,欺瞒皇帝,阻塞言路,大肆打击排除异己,这刑部关押的大部分都是官员,而这些官员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李林甫的政敌。
前面带路的狱卒在一间牢门前停下,转身道:“到了!”
狱丞何昆指了指牢门上的铁锁:“把门打开!”
“诺!”
一阵哗啦声响,牢门被打开,李腾空用手帕捂着鼻孔走了进去,王兴立即提着食盒跟上,后面狱卒又把牢门关上。
何昆提醒道:“小姐,辰时三刻就要过堂,这期间上面不定时有人来巡查,还请小姐注意时辰,最多只能待一刻!”
李腾空点头答应:“贫道知晓,想单独跟王将军说说话,尔等退下吧!”
“诺!”何昆带着几个狱卒离开。
角落里响起一阵铁链哗啦声,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壮汉手脚拖着镣铐一瘸一拐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汝等何人?”
李腾空退到了牢门边,王兴提着食盒缓缓抬起了头,“阿耶,是我!”
王忠嗣此刻面容憔悴,但双目炯炯有神,看清楚来人竟然是自己的小儿子,颇为吃惊道;“十三,你怎进得来的?”
王兴观察着王忠嗣,见他颈部和面部都有鞭痕,又见他走路一瘸一拐,急声问道:“阿耶,他们对你动刑了?”
王忠嗣淡然一笑:“奸相爪牙岂能不讨好主子,阿耶无大碍,不必担心!家中如何?此刻只怕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王兴说道:“众位兄长如热锅上的蚂蚁,想来探视阿耶,进行营救又如无头苍蝇摸不到门路,孩儿是托了这位道长帮忙才能进来!”
王兴的表现不由让王忠嗣颇为惊讶,他太知道这个小儿子的德性了,此刻的表现哪里还有从前那个纨绔的模样?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叹息道:“你几个兄长都是资质愚钝之辈,文不成武不就,也只有你在武艺上学得了我几分真传,如今出了这等事情,倒是难为他们了!为父也不指望他们在外头能起到什么作用,若为父被处以极刑,兴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王兴很震惊,王忠嗣此刻已经如此悲观了吗?他连忙说道:“阿耶,事情还没有那一步,孩儿一定会想法子让阿耶脱罪的!”
“你?”王忠嗣不由再次打量着这个儿子,摇了摇头:“不必做徒劳之功了,圣人要杀我之心已定,尔等救不得我!”
王兴看得出王忠嗣此刻已经心灰意冷,对能够活着出去不抱希望,这可不行,如果王忠嗣自己都不想活了,他在外面再怎么努力营救都是做无用功。
“阿耶万不可有如此想法,圣人还是英明的,只不过是被人蒙蔽了圣听,那些人要找阿耶与太子勾结的证据才好给阿耶定罪,只要阿耶不招供,他们找不到证据又拿不到口供,到最后圣人就会放了阿耶的!”
“况且,孩儿已通过好友张倜见过了玉真公主,公主答应会寻得良机向圣人进言!”
王忠嗣听得一愣,问道:“你见到玉真公主?她真的答应会向圣人进言?莫不是公主只是被其子缠得无奈才敷衍与你的吧!”
王兴摇头:“不,阿耶想错了,不久前孩儿寻得一秘法可以医治张倜之疾,孩儿已与公主约定,若治好张倜,她便向陛下进言求情!公主不在朝中任职,也很少与朝廷大臣、大将往来,她若进言,圣人必不猜忌!况且公主已是圣人还在世的硕果仅存的同胞妹妹,圣人对其恩宠有家,公主是能够影响到圣人决定的仅有几人之一!”
王忠嗣惊疑不定,“你那秘法真能治好公主之子?”
“能,孩儿有十足把握!”
王忠嗣目光深邃,过了良久,他说道:“过几日,只怕从鄯州有人要返回长安了,若阿耶猜得不错,此人必是哥舒翰,阿耶被革职下狱,陇右、河西必须有大将镇守,目前唯一可以替代阿耶之人就是哥舒翰,他若被召回长安,得知阿耶已被下狱,定会上书圣人替我求情!”
“此事与我而言,非但没有好处,反而更会引起圣人对我的猜忌之心,你派人盯着城门口,若是哥舒翰回来······去找笔墨纸砚来,为父要写几封书信!”
王兴立即把食盒放在地上,打开,取出几碟菜肴、蒸饼、胡饼和一壶小酒,从最底层拿出笔墨纸砚一一摆在地上,一边摆一边说:“我就知阿耶会有书信要写,早做了准备!”
王忠嗣不由再次对这个小儿子刮目相看,他收敛思绪,立即趴在地上拿起毛笔沾上墨汁开始奋笔疾书。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已写好三封书信。
“兴儿,这里有三封书信,这封交给你长兄;这一封交给王缙;剩下这最后一封,倘若哥舒翰返回长安,一定要在他见到皇帝之前把书信交给他!”
王兴立即把三封书信塞进怀中,问道:“阿耶还有何事交代的吗?”
王忠嗣沉吟片刻,说道:“除了玉真公主之外,不要再找任何人替为父求情,非但不会起作用,反而只会让为父死得更快,特别不能向李光弼、安思顺、郭子仪等人求援,否则为父死期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