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叫雅雯的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我看看她,觉得她似乎没什么还能再对我说的了,就打内线电话让护理上把一些医疗文件拿来。没一会儿,小张护士敲门进来,把需要病人家属签字的那些七八份医疗文件交给我,我逐一对每一份文件做了解释,并且请她在上面签字。我们医院除了与综合医院一样有卫生系统定制的规范性医疗文件以外,唯一还有一份经过卫生部门审核同意的《假出院和探视制度送来》,这是精神病院特有的。
精神病院的病人一般都住院的周期长,所以很难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回家去。所以,我们就有了这个假出院和探视制度。探视制度很好理解,是病人家属和亲人来医院探视的一些具体规定,无非是不得携带违禁物品和药品进入病区,不得将刀子、剪刀等危险物品交给病人使用,探视时必要情况下,我们将有专业的医护人员陪同,病人不得离开工作人员的视线等等,如果家属一定要带病人离开病区,则必须签同意书,在病人离开病区的时间段以内,病人所发生的的一切事情,都由其家属承担等。
假出院制度是为了对病人人性化管理而制定的一项制度,病人在经过家属申请,由我院专家组讨论后,如果病人处于康复稳定期,则可以提出一定时间的出院要求,在病区办理完假出院的有关手续后即可离院。一把把情况下,这都是逢到了大的年节假日的时候,让病人回家过年过节的。比如春节前,我们每年大概都有十几个病人可以出院,回家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过年,只要他们按时服药都可以安全的度过那几天。在假出院期间,我们会给病人保留床位,基本的床位费要按照规定收取,而其它的很多费用都免收了。
雅雯仔细看了每一份医疗文件,看来她或者她的家人是很少住院的,如果经常住院的人,对这些文件都很熟悉,不会很仔细的看每一份文件,至多是快速的浏览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或者新出来的规定和要求。她看的这么仔细,我就站起来打开窗户,点燃了一支烟,并且尽量把烟雾喷出窗外。
我的窗户正好面对着病区的小院,那个花坛上已经堆满了积雪,堆的很高,正中间的那棵小榆树的枝杈顽强的从积雪的顶子上钻了出来,把它有数的十几个树条伸向了苍茫的宇宙。这棵榆树不是我们种下的,是不知道哪一年飘来的榆钱,在这里扎下了以后,慢慢的、悄悄的长起来的。我来的时候它还很小,但是病区的职工们看着它如此顽强,就没有把它连根除掉,反而用心的修剪了它,使它竟然越长越高了。每年开春,职工就把它多余的有可能影响到它正常生长的那些枝杈剪掉,所以它就只有一个最粗的树干在生长。三年多来,它竟然与我们单位花钱请人栽培的那些大叶榆、圆冠榆等长的不相上下了。
有一次我们赵主任站在这棵树前抽着烟,思考了很久,我们问他想什么呢。他哈哈笑着用很浓重的河南话说道:“我在想它是什么品种的榆树?我看着与外面的哪一种榆树也不像啊。你们说咱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赵主任说的是实情,我们比照了全院几百棵高大或者低垂的榆树,它和哪一棵都没有亲戚关系。虽然它与几十年前前辈们种的榆树特别的像,可是它又太矮小了,难以与这些很可能的母树搭上关系,我们都怕那些老榆树嫌弃我们没有眼力见。
最后还是赵主任的脑子灵活,他使劲儿拍了一下大腿,很坚定的说道:“我看就叫它花坛榆吧!”
所有人都热烈的鼓掌,这棵榆树是脱离了母树后,在风中飘荡着来到了这个花坛,然后躲进泥土里,在春天的阳光雨露和夏天的绵绵细雨中悄然的长了出来,然后它又艰难的度过了第一个冷秋和寒冬,终于在第二年再次发出了嫩芽。当然,那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花坛里还有一棵无数次拔草的时候竟然忘记了拔掉的榆树枝。
我看着那棵已经有了两米多高的花坛榆,看不到它被雪埋住的部分,思绪还在飘飞,这个天宇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呢?哪个人吃饱了撑的非要给自己找个精神病的事情做?何况那个年代对精神病这事儿还是很忌讳的,谁家有了一个“疯子”或者“勺子”,很有点儿被街坊邻居瞧不起的。这个至少也有百万家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天宇,莫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干脆这一切本来就是个阴谋?
我突然在脑海里就出现了日本侦探片《追捕》,是有人有意为之吗?这实在是想不通,也搞不懂了。可是,我稍微回头看了一下正准备在医疗文件上签字的雅雯,她看着不像是有什么过多心机的女人。不能把每个人都想得太坏了,我再次告诫自己飘飞的思绪。然后把快抽完的烟把子摁灭在窗台的烟灰缸里,转过身坐在了我的办公椅上。
那个雅雯从茶几边儿走了过来,把所有签好字的医疗文件整齐的放在我的面前,然后回身又坐回了沙发上。这时候,她才慢慢的很优雅的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子,又很优雅的喝了一口。
我翻看着所有医疗文件,她的字很秀气,也很工整,每一笔都写的很认真。我看到所有该签名的地方她都签了,觉得也没什么再给她说的了,就看着她最后说道:“这里的一份文件上介绍了我们单位的具体情况,你能根据上面的介绍很容易的乘坐通道车或者开车来我们医院探视他。如果没有特殊需要,我们一般每周六可以探视,平时我们要对病人做治疗,和进行必要的康复训练,所以不适合探视。所以,你要是没有在规定时间来,需要提前给我们打电话。所有能够联系的电话也都在文件里,你自己留一份。”
她站起来,显然是认为我该说的和要问的都结束了,我看她准备离开,也站了起来,走过去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很自然的微笑着对她说道:“如果你还想和他说几句话,现在还可以。因为下午我们就要给他做一些必要的检查,那时候可能不方便了。还有就是,你需要专门记一下我们病区生活护士的电话,因为你有东西要送来的时候,必须要问一下她是否允许,否则的话你拿来后如果不能给他,将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
她还是很淡然的走到了门口,在我侧身的同时,走出了我的办公室,然后回过身对着我,微微的低头和弯了一下腰,以示对我的尊重和礼貌。
我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并且指着观察室的方向,示意她现在就可以再去看一下天宇。她好像犹豫了一下,然后再次对我低头弯腰表示感谢,随后就走向了病区的大门!
在下午的检查中,我们没有发现天宇有很明显的躯体方面的疾病,而且内脏各器官也很正常,说明除了从我们第一次见到他就一句话也不说这个现象以外,他没有任何异常。总体说来,他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中年人,六十岁以前都可以叫做中年人,他还没有到老年的行列。可是按照以前的划分,五十七岁也是接近老年人的标准了。
所以,我们赵主任在我给他汇报了这个天宇的情况以后,叮嘱了几件事情。首先是要多注意观察病人,尽快了解他沉默寡言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事情导致他这样的;第二件事就是在用药上循序渐进,不能把他当做收容的患者下猛药控制病情。第三件事嘱咐我还是把他当做老年患者对待,在医嘱上把符合老年人特点的要求开上,让护士们多注意。
虽然我对主任的这么多不必要的担心不怎么在意,但是我是下级医师,必须服从上级医师的命令,更何况在行政级别上他还是我们病区的主任呢。我按照赵主任的要求,把他的规定都写进了病历,并且在长期和短期医嘱上都按照老年病人专门做了必要的提示和要求。
经过三个多月的治疗,我对这个病人的情况还是没有彻底的搞明白,只有他从不说话这一点与精神病挂钩,是比较典型的精神症状。我当然是希望尽快了解所有新入病人情况的,那样对我们开展治疗有很大帮助,可是天宇从来不说话,不但对我们是这样,甚至对他的妻子雅雯也是这样。
那个雅雯每周都会来探视,给他带来换洗的衣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准备的很细致,没有一次少一个。但是,天宇却拒绝雅雯给他换上新的,和脱掉旧的。雅雯也带一些很适合老年人吃的食品,看来她也是把天宇当做老年人对待的。这与我们赵主任的判断是完全一样的,我还真佩服赵主任的远见卓识。赵主任刚刚过五十岁,看来他也在为自己退休做打算,甚至有可能药房的苏大姐都在劝他戒酒戒烟,多注意身体,不要等老了的时候身体跟不上了,将来没有好身体带孙子了。
赵主任和苏大姐是一对很和谐的夫妻,他们在这个单位都有二十多年了,赵主任是军人出身,来单位后改行不做很拿手的行政工作,出去学了三年的精神科医疗,回来做了医生,凭着他那一股子干劲儿,很快就做到了病区的科主任。他在单位很有威信。苏大姐以前是护士,年纪稍微大了一点儿的时候就调到了药房,反正她也没信心把职称晋升到高级了,所以护理师她也满意,再有四五年就该退休了,儿子也快结婚了,她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对赵主任的身体她很担心,因为在部队上赵主任也是个冲劲儿很足的河南小子,长年累月的这样人就怕疾病淤积在身体内部,到老了的时候突然发出来。
不过,我看赵主任的身体倍儿棒,他走路的时候都是一副军人的样子带着风,说话虽然河南口音较重,但是干脆利索,从来没有拖泥带水。在病区里他说一不二,因为职务的缘故,其实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人很讲规矩和制度,从来不违反规定,是一个值得尊重的领导。我们病区的所有人真的都很尊重他,他交代的工作必定是完成的好好的。
据我仔细的观察,在探视专用的接待室里,天宇和雅雯他们两个人说话也很少。雅雯总是一副很淡然恬静的样子,她看天宇的眼神是充满爱意的,这一点儿我充分肯定,雅雯对天宇的爱是完全的,也是非常真切的。但是,天宇对雅雯却很淡漠,有时候看着就像陌生人一样。他把雅雯带来的衣物接过后,就放在自己身边的木质沙发上,然后把带来的食物吃一些,剩下的也用塑料袋包好,放在沙发上。然后,他就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在等着雅雯赶快走。
我三个月来几乎每次都在周六让医务部的干事给我排上值班,反正我也没有结婚,没有家庭的负担,而且在单位还有住的地方,食堂的饭虽然不那么精致好吃,总是便宜吧。我们病区的其他三个医生都结婚了,对我这么大公无私的奉献表示了由衷的感谢,赵主任还专门告诉另外两个医生, 以后夏医生结婚有小孩了那就他们要多值班,把现在的值班补回来。
我就谦虚的说,不用不用,你们都有家有孩子,需要你们照顾的地方多,我一个吃饱全家不饿,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我对吃饭也不讲究那么多。我还对王大夫说“我的丈母娘目前还不知道在哪里教育我未来的媳妇儿要好好的相夫教子呢”,王大夫就哈哈哈的笑着说: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人,以后的媳妇一定是很漂亮而且对你很好的女人,你就等着享你的福吧。
每周六的一大早,我赶着单位的大班车到了单位,探视的时间是在早晨的十一点,因为上班后我们还要交接班、查房,那时候是不适合家属来探视的。除非是有特殊病情,我们才提请通知家属来,在病床前给家属做交代,那样更加直观一些。
但是一般情况下,家属探视都是在十一点,我们每个病区也都是差个几分钟才允许家属进来。精神病院是必须要有绝对的制度执行力的,规定是什么就是什么,丝毫不允许违反,否则就有酿成巨大灾祸的可能。作为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治疗护理康复精神病人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保证患者安全才是重中之重的最大工作,最不容忽视的工作。
我每天值班的时候,下了班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着行政值班的领导,与值班的护士长到各个病区、后勤保障部门等做第一次的全面检查。所以,我必须先把白大褂带回家,下车的时候就穿好,因为院领导是坐专车来的,比班车早,山东人还几乎都是个急性子,他到了之后就在门卫室看当天送来的晚报,其实就是在等着我们值班的医疗护理人员。只要我们下车了,他也就从门卫室出来了,看着我们,那意思赶快的,马上跟着我到各部门去巡查吧。
在天宇住院刚刚三个月后的那个周六,因为张主任带着几个医护人员去参加省外的学术会议,所以临时让我周五和周六都值班。周六我早早的起来,到食堂吃了早饭后,就回到办公室赶紧穿好了白大褂,到门卫室等着。领导专车到了后,院长在大门口就下了车,看到我毕恭毕敬的站着,他很高兴的样子,然后就从皮包里拿出白大褂穿好,然后坐在门卫室的椅子上看报纸。
我站在大门口也没什么事儿干,就点了一支烟,看着快到春天的灰蒙蒙的天空。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大西北的气候,天气在咋暖还寒中,穿多了中午热,穿少了早晚凉。
过了一会儿,大班车轰叫着驶进了院子,我们院长也适时的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他看着猛然刹车的大型龙江轿车,我听到他嘟囔了一句:“这个怂,开车就不能稳一点。”
这怪不得院长有点儿恼火,我们才调来不久的这个班车驾驶员是有色局系统的,以前开的都是大车,给其他地州运送矿石啊之类的,在高速上开惯了猛车,来我们单位好像还不适应,每次坐他开的车都有点儿提心吊胆的。他猛起猛刹,遇到路上有哪个司机的车慢一点儿了,他都是一脚油门超过去才开心,即使人家的车不慢,只要他想就要超,关键还有这个不以心情论,心情好了要超、心情不好了还是个超。
反正全院的职工对他开车意见一大堆,可是没办法,目前还只有他一个人有大车执照,换了其他人不能开。院长也安排人悄悄找他谈了,可是没有起到作用,他老先生还是我行我素,即使遇到院长了也是爱咋咋地,有本事你不让我开呗。搞得我们院长心里恼火还没辙,只能忍着了。
看到车上下来的值班护士长后,院长也没说话,迈开他的长腿就向病区走去,我赶紧和护士长跟上。
一个小时后我们查完房,院长到食堂找了些东西垫垫肚子后又到他的办公室坐了半小时左右,看看院里没什么特别值得担心的事儿了,就叫了驾驶员,坐上车回家去了。我等着门卫室的那个值班老师傅打来电话说院长的车走了,这才从办公室出来,今天我准备到后面的地里去踅摸一点儿大棚菜。去年九月,院长就让我们单位唯一的农工带着四十多个病人,在地里扎桩子、埋柱子,又拉起塑料顶子,搞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大棚,还不比那些附近农民的差。
然后,就种了一些蔬菜。过春节的时候,我看到院长让那个农工采摘了好几份蔬菜包,然后慰问上级领导去了。估计现在大棚里还有一些,因为好几个人都说赶快去,去晚了就等着下一茬的菜了。能在这个初春的季节吃到新鲜的蔬菜,当然是很开心的事。昨晚我本来就想去的,结果那个农工喜欢打麻将,吃过了晚饭就到农场打麻将去了,农场几百户人家,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去的谁家。所以,只能在大棚紧锁的门口恨恨的叨叨两句,我不敢像有的职工那样把大棚从底下掀开,钻进去偷菜。一来我的力气没那么大,其他职工都是三五个的一起来,合力才能把大棚扎的严实的底座弄开,而且关键最后还要复原好,我更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了。二来我毕竟是正规学校上了十几年的孩子,对这种硬闯的做法一直认为不道德,有做贼的嫌疑,这岂是我被所当为!光明正大的来,理直气壮的拿。
孔乙己不是说:读书人窃书不算偷嘛。我当面拿怎么也不是贼吧。哈哈。
走在小路上,我就已经看到十几个病人在一个人的带领下朝着后面的地里慢慢的走,估计是这会儿稍微热了一点,带着病人去干活比较好,对农活我也不懂。我拿出烟紧走几步跟上这些病人,那个农工在队伍的左边离病人大约十几米的距离,这也是规定的安全距离,他一个人带病人劳动,要是把每一个病人都看好确实很困难,那么关键的就是既要基本上把病人都放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又要把自己的安全做好。所以,站在病人队伍的侧面就是比较合适的。读者记住,一个人攻击他人的时候,正着身子从哪个方向发起攻击都是有冲击力的,但是如果一个人从侧身的位置向攻击对象发起攻击,那么就要好几个步骤。首先要把身子正过来面对被攻击对象,然后或同时做好身体各部位攻击准备,最后才能发起攻击。
这个过程本来就需要时间,而精神病人要做好这一切的准备就更加困难了,这样,看护病人的职工就能在发现病人有攻击性行为时及时采取防备措施,或者及时躲避攻击。当然,能够出来参加劳动的病人,都是经过筛选的,绝大多是病人或者这些病人在很多情况下是不具备攻击性的。也就是说,这些病人的安全系数很高。除非在一些极端特殊的情况下,比如病人的某一个发病点被突然激发了,或者病人遇到了使他能激发的事物以及某些不可预知的现象,常见的如突然的炸雷、突然出现的异常情况。但是这种极端情况下,我们也不会让一些具备这种突发情况下有攻击行为的病人离开病区的。
赶上嘴里叼着莫合烟的农工老朱,我殷勤的给他递上了一支过滤嘴香烟,他接过以后夹在了耳朵上。一口山东音的嘀咕了好几句,我只听清了一句:“你值班?想拿点儿啥菜?”
只要听懂最后这句就可以了。
我也点上烟,吸了几口对他说道:“还是老朱辛苦,大家都休息了,你还要带着病人干活。以前没有大棚,周末休息你还可以去找人打麻将,现在只能下班后去。也怪辛苦的。”
老朱显然明白了我说的意思,连连点头,有咕噜了几句,大概意思是昨晚到农场的某某某家打麻将去了,运气不好还输了几十块,约好了今天晚饭后继续,你夏大夫昨晚白跑一趟,不过我知道你是个文化人,不像有些人总是把大棚的底子掀开了,他们是偷菜,你小夏不会那样做,一会儿我带你到我专门开的一片地里,那里我专门又锁了一道门,不让随便人进去。
这老朱还是挺有心眼的,我估计他在大棚里还搞了一个小大棚,估计是给领导开小灶的好菜,还有就是自己吃的。俗话说“杀猪宰羊厨师先尝”,这无可厚非的事,总不能让厨师看着杀好的猪宰好的羊,让别人先吃先尝吧。老朱就是种地的,哪能把最好的菜先给了别的人,自己吃剩下没人要的呢?
顺着紧挨着农场的那条不平的小路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三十多年前搭起的那个底座为砖石的木门,再朝里走就是最早的老院子了,那里是第一批职工上班的地方,现在还有一个泥巴合着稻草打起来的围墙的院子,里面是相对的两排泥巴房子,大概各有四五间房子,那时候一百多个病人就住在这里,职工在门口有两个房子,主要就是看住病人别跑了。现在都是养猪的了,以前还养过羊和鸡,但是没了,我来的时候就没有了,只有三十多头肥猪。再往后就是二百多亩地,在靠近水渠那里搭着大棚,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很远,可见那些偷菜的职工很执着,要走三五公里的路才能去大棚,回来还要背着或者提着偷来的菜走这么远,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呢。
老朱带着病人到原来的院子拿上劳动工具,我慢慢的朝最后面走着,来到大棚前,站着等老朱,并掏出一只眼,等老朱走过来了递给了他。他接过点上,从裤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找到一把打开了大棚的门,让一个病人带着其他病人进去,他和我走在最后面。
大棚越有一亩地见方,有十几片隔开的地,种着十几样的蔬菜,但是有的看着已经没有了,估计刚过去的春节消耗了很多老朱的成果吧。里面是用炭火保温的,所以刚进去就觉得非常的闷热,隔着头顶的塑料,能看到微弱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