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郁玲的意料是，李国华十分平静地看着李成功，并不像她们那样激动愤怒。
她只好提醒说：“国华，你们爷俩好好聊聊吧。”她的本意是让李国华把人叫进去深入地谈谈。
李国华坐着不动，他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问道：“成功，你真的想清楚了？”
李成功不敢看李国华的眼睛，垂下头，嗫嚅着说道：“二叔，我、我也没办法。”
李国华冷笑着问：“真没办法？你是三岁还是五岁？还是不会走不会跑？”
李成功自然听出二叔口中的嘲讽，他红了脸依旧低头不语。
李国华再问：“那我再问你一句，这个孩子听你爸妈的打掉了，下一个还是女孩呢？再打？一直打？像村里有些人家那样，把你媳妇的身子毁了，拼到四十多岁也要生出儿子？”
李成功结结巴巴的辩解：“不、不可能的。”不可能下胎还是个女孩。
李国华摇摇头，不再理会李成功，他看向杨小方，意味深长地说道：“小方啊，以前你们刚结婚时，我就觉得你配成功亏了，今天一看果然是真的。虽然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今天我就破这个例，成功要是真听他爸妈的，你想离就离了吧，离了之后就住厂里，孩子我和你二婶帮你看着，你好好养你的身子。别的我也不多说了。”
杨小方一脸惊讶，同时也有些感动，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李成功吃惊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李国华，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亲叔叔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劝媳妇跟他离婚。
“二叔，你、你怎么……”
李国华冷声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劝你们离婚是吗？——因为你立不起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都当丈夫当父亲了，连自己的主意都没有，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你拖着人家干什么？离了回去跟你爹娘过去呗。”
李国华这话骂得又狠又利，李成功满脸红涨，半晌也接不上话来。
杨小方这会儿情绪已经平复许多，她扶着李郁妃的手慢慢站起来，盯着李成功，一字一句地说道：“成功，以前咱俩相亲时，我就看出你爹妈不是善茬，可是后来因为你帮了我，我觉得你这人还不错，毅然嫁了你，现在我真后悔，事到如今，我别的也不说了，我也不骂你了，咱们明天就去办离婚，安安归我，你跟你爸妈过去吧。”
李成功巴巴地看着杨小方：“小方，我不想离。”
杨小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不想离？可我不想杀死自己的孩子。”
李安安本来跟李郁强在里屋玩，不知什么时候也摸到堂屋里了，一听到妈妈的话，还以为是在说她，赶紧扑上去抱着杨小方的腿：“妈、妈，别杀我。”
杨小方紧紧抱着李安安，忍不住落了泪：“傻安安，妈妈才不舍得杀你，我们大人在闹着玩呢。”
李成功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想凑上来，又被杨小方的冷眼给瞪了回去。
李国华开口道：“行了，成功，你今晚回家去吧，好好地考虑考虑这件事。”
李成功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郁玲又接着劝杨小方不要生气。杨小方擦擦眼泪说：“我才不气。”气得落了胎可不正合了这些人的心意？
屋子里的人连同李安安在内都一起沉默着不说话。他们虽然没有跟着去，那李奶奶那边发生了什么也能猜着。
李成功一回家，李秋云李国中他们自然又要提起这个话头。
李成功此时的态度愈发动摇，他嚅嚅着反抗道：“那下胎要再是个闺女呢？还打掉吗？”
李秋云一口咬定不可能。他们家怎么可能那么倒霉？
李成功咬着不放：“那真要再是呢？还打吗？”
李国中和李秋云都不说话了，那显然是默认还要接着打胎。
李成功想想自己的妻女，再想想二叔二婶的话，连李郁妃的话也想到了。
他真的立不起来吗？他不是个男人？这些话像一把锥子似的深深地锥进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