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云这番话一出，杨小方和李成功不由得脸色一变，郁玲则是又惊又怒，李郁妃则是密切关注着大堂哥的反应，他会不会还像前世那样懦弱无用？
李秋云这话说得十分平常，仿佛说咱们哪天去赶集一样。虽然李郁妃知道性别鉴定在这个时代十分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可是她听到大伯母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时，仍然十分愤怒和无奈。这些人愚昧残忍的人，现在选择堕掉女婴的是他们，二十年后，抱怨农村娶亲难和高额彩礼的也是他们。记得当年她回乡时，看到那些拼命生儿子的人家在为娶亲和彩礼发愁时，她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充满着悲哀的快意。
李郁妃记得当年她有外籍客户问她：“你们中国人的信仰是什么呢？”
李郁妃当时回答说：“我们也是有世俗信仰的，我们信奉祖先，崇拜男孩。”
当时，现场的几个同事对她的这一番回答十分不满意，他们认为中国女性的地位很高了，她这是在抹黑中国，是哗众取宠，是一种偏激极端。
李郁妃只是苦笑着告诉他们，这种痛苦只有亲身经历过的才会明白。那些有幸生活在较发达较文明地方的人是不会懂得的。
她偏激也好，极端也好，这固然跟她的性格有关系，但也跟她所成长的大环境是分不开的。做为一个长期浸淫在这种习气当中的女孩，常常有两种表现，一种是彻底被洗脑，成为这种陋习的执行者和支持者。另一种像她这样，不甘心被洗脑，她们拼命地想挣脱这种桎梏，想发出微弱的声音，但这种声音往往不被人理解，没经历过的人觉得她在危言耸听，是天方夜谭。哪怕是有同样经历的，也觉得她是小题大做，这有什么，大家不都这样吗？她们早习惯了啊。但是，习以为常的就是对的吗？
“我又想远了。”李郁妃心说，她赶紧拉回自己飘逸的思绪。
先别想那么远，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吧。前世的她，在杨小方这件事上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她现在仍没有什么发言权，但她多少有些影响力，她要试着帮助大堂嫂一次。她知道大堂嫂当年是十分后悔自己这个决定的。她说自己觉醒得太晚，她当时就不该妥协。她以为妥协了一次就海阔天空，却不知，妥协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直到退无可退。她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后来却想明白了，一个扭曲的、不正常的家，再完整又有什么意义？
到了第二天，李秋云和李奶奶来了。李国中没来，估计他是觉得儿媳妇去做鉴定，公公跟着不太好，所以就没露面。
李秋云一进来就催促道：“小方啊，你赶紧收拾收拾，咱们早去早回，知道结果好早做决定。”
杨小方咬着唇不语，她拿眼看着李成功，李成功说道：“要不，咱去看看。提前知道是男是女也挺好。”
杨小方想了想，最后答应了。
四个人一起去镇上。
厂子里的人一边干活一边议论这件事。
有的说，杨小方头胎是个姑娘，这胎最好是个儿子，一儿一女，人生就圆满了。
也有的说，那可不一定。最后等结果出来。
郁玲却什么也没说。
到了下午，杨小方他们就回来了。
郁玲根本不用问，一看众人的脸色就知道结果，肯定这位又是个女孩，要不然，她大嫂子和婆婆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李奶奶沉着脸，劝杨小方：“小方啊，你妈说得对，你赶紧早做决定，这月份越大越不好流，对身子的损害也越大。你早点做点，养好身子，也好早点怀上男胎。”
李秋云忙道：“对对，你奶说得是，我又帮你求了一个偏方，那人说了，这次保准能生男孩。”
郁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劝道：“妈，大嫂，这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咱们李家的骨肉，哪能说打就打，你们再好好想想吧。”
李奶奶横了郁玲一眼，埋怨她不会说话。
李秋云也是一脸的不乐意。
李郁妃在旁边接道：“奶奶，大伯母，上头都说了，时代不同了，生男生女都一样。你们光顾生男孩，将来肯定找不着对象。”
李秋云早就对老二一家看不过眼，这次正好抓着机会发作，她似笑非笑道：“春玲，你听听，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什么生男生女的，知道得倒挺多。这孩子啊，太早熟了可不好。”
郁玲脸现不悦，说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妃都是五年级的学生了，知道这些难道不正常吗？”
李郁妃笑吟吟地对郁玲说道：“妈，你可别说大伯母，她又没生过我这么聪明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以为所有的孩子都像清华那样怎么也熟不了。”
李秋云听到这话气得险些吐血，她还没发作，李奶奶先跳脚了，她指着李郁妃说道：“你这个死妮子，这就是掰着书本子念出来的结果，仗着自个有点小聪明就瞧不起你哥。我们清华咋地了，他不就开窍得晚点吗？你等着瞧，他那时候肯定甩你几里地。”
李郁妃连忙点头：“奶奶，我掰着的书本子上说，像清华那样的不是没开窍，他其实是开窍了也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