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将艾瑟尔送回房间,让她在这里稍作等待。他会把翠丝特叫来,帮她改变外貌特征。
她有点发呆地坐在房间里,觉得自己还有些发晕,身体里有种微妙的失重感,心脏在胸口里鼓动着,停不下来。她从没有体验过现在这样的感觉。
上辈子大学暗恋的那一次,她已经体验过了心动的感觉。那时候只要有大家聚会的机会,她就会很期待,听说学长有球赛和活动,她也会傻乎乎地找借口,找机会去看,从来不敢坐在显眼的位置,却又期待着对方能够发现她,能够将目光投向她这边。
那时的她会觉得学长的每一个笑容都很动人,每一次眼神的相汇都让她忍不住小小的激动。他们每一次直接的接触和交谈都会撩拨她的心弦。
那是一种如同春日的风吹过草地一般,激起奇妙渴望的感情,它带给了她快乐的期盼的日子,和痛苦的,孤独的,自我否定的日子。但无论是快乐的时候,还是痛苦的时候都和现在的感觉截然不同。
现在她有一种心被什么轻轻挤压着的感觉。这种感情既不是单纯的快乐,也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一种有着无法忽视的重量的,难以消化的,即让她心动,让她感觉甜蜜,渴望,在此同时又让她觉得害怕,觉得不知所措的,觉得无法控制的感情。
当她想要努力回忆上辈子暗恋时的感觉,和学长的音容笑貌,企图靠这个方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别这么快对伊莱沦陷时,她却惊讶地发现那段暗恋的体验似乎根本没什么分量,曾经的那些心动,和学长共处的那些时光仿佛早就变得索然无味。
明明在回忆起母亲,回忆起叶小羽时,她的心中仍然有着真切的,深刻的感情,但是在回忆起自己曾经那么喜欢的暗恋对象时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了。她觉得有些错愕和迷惑,但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其实在她自杀之前,她已经将那段暗恋彻底地放下了,只不过那时她因为自己的疯狂而满心恐惧,为身边的人疏远自己,不再坦诚相待而惶恐不安,根本无暇去想,去理清这件事。
在她开始梦游,心中充满不安,身边的人不再邀请她参加聚会,周围开始悄悄传传她的流言蜚语时,她被孤立了,而那学长也压根再没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她没有期待过他会出现,会来帮她,会问她发生了什么,会替她说话,她甚至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她知道当所有人都疏远她的时候,他绝不会例外。
那不仅仅是因为学长有了女友,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从来没有什么深入,有分量的关系存在。就连他们之间的友谊也是浅淡的,仿佛只有在一个小集体中才会存在的东西。
当她从楼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她想着身后追来的叶小羽,想着母亲,却根本没过那位学长。她曾对他的憧憬和爱恋仿佛是一场美好的幻梦,没有任何真实的重量,而梦破碎时的痛苦也许更多是源于自卑,孤独,自我否定和对命运的愤恨。
但伊莱是真实的,他并不仅仅是很有吸引力这么简单。他没有被她发疯的行为,和可能有精神问题的事实吓到,他想要了解她的想法,他在她有危险的时候赶来救她,他因为她的遭遇而感到愤怒,因为她的一点轻伤,和遭遇的危险而感到痛苦,他把她的问题当成自己的问题考虑,他让她觉得可以相信和依赖。
虽然她才认识他三天,但她却觉得她可以安全地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和疑虑对他说出来,她可以期待他的帮助,保护和理解,她在他身边有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和幸福感。他甚至告诉她,即便她不选择他,什么都不给他,他依然会庇护她。他的不安,他的梦境,他的神情都让她觉得他是真的喜欢她的。
她忽然觉得很害怕。才认识三天的魔王,在她心里烙下了一个烙印,这真的像她感觉的那样,是真实的吗?她心里一半想要沦陷,另一半却在激烈地挣扎,叫嚣着这太离谱了。这种内心的拉扯让她生出了强烈的困惑感,让她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冷静,冷静。想想伊莱在上一条时间线的事。”艾瑟尔在心里无声地对自己这么说道,“他喜欢你,只是因为勇者的吸引力。就算不是你,只要是来这里的勇者,他就会喜欢。”
“但是这不对。”另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说道,“你没转化,他感觉不到你身上勇者的吸引力,他做的一切并不是出于本能。你不转化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不因为勇者的吸引力而对你动心吗?”
“但是你除了勇者的吸引力,美丽强大的身体之外,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你什么都没有!”另一个声音又再一次嘲讽地说道。
她摇了摇头,将两个声音统统甩掉。这样越猜心里越乱,她需要转移注意力。正在她这么想时,翠丝特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大盒子。
“勇者大人,我能进来吗?”翠丝特在开着门上礼貌地敲了敲问道。
“进来吧。”艾瑟尔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逼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事情上。
“陛下说您需要改变眼睛和头发的颜色。”翠丝特这么说着打开了手中盒子,拿出一大块蓝色的奇异宝石,那块宝石里面有奇怪的仿佛迷宫一般纹路,让它看起来仿佛是被造出来的,但是宝石本身又十分美丽,晶莹剔透,折射的夺目的光芒,仿佛这就是大自然的瑰宝,“蓝色的眼睛是人族中最常见的瞳色,您要隐藏身份的话,就用这个颜色可以吗?”
“好。”艾瑟尔对这种事本来就不怎么计较这种事,比起用什么颜色,她对于改瞳孔颜色的方法更好奇。
翠丝特于是让艾瑟尔看向宝石里面,紧接着一个法阵在石头里亮起又熄灭,再望向镜子里的时候,艾瑟尔惊讶地发现自己金色的眼睛变成了湖蓝色,少了几分以前的英气,多了几分柔和。这让她觉得惊奇不已。
“这个魔法只会维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您的眼睛就会恢复原来的颜色了。头发的颜色我也帮您改一下,这个也是临时的,同样能维持一个星期。”翠丝特这么说着拿出了好几个小瓶子,每个小瓶子里都有着不同颜色的微微发光的液体,像极了夜市里那些不知道作用是什么的一些魔药。“您喜欢什么颜色?实际出来的效果会比瓶子里的颜色稍微暗一点,大概两个色度的样子。”
艾瑟尔看了看可选的颜色,觉得既然偷偷去人族境地,那还是低调点好,就选了相对比较不起眼的栗色。
翠丝特将其他瓶子放回去,将那瓶打开递给了她。
“这个…,我要怎么用?”她接过来不解地望着她。
“您喝下去就可以了。”
“喝?”她吃惊地望着手里的瓶子,这不是用来染头发的么?不应该是外用的吗?竟然要喝下去?她望着那微微发光的液体,不禁有点犹豫。她是百毒不侵的,翠丝特也不会害她,她这么说服自己硬着头皮,拿起拿瓶子一口灌了下去。
那药水竟然稍微有点甜味,还有点水果的香味。喝下去之后,她再往镜子里望去,最开始没什么变化,但是没过一会儿,头发的颜色就开始改变了。原本玫红色的头发开始缓缓变成栗色,就连眉毛和眼睫毛的颜色也一起变了。
艾瑟尔觉得不可思议,在镜子里左看看,右看看,真的一点玫红色的痕迹都没有了。就在她转头准备夸奖一下翠斯特时,却看见那娇小的女仆瞪大了眼睛,望着门口,捂住了嘴巴。
她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伊莱站在那里,穿了一身相对简单的黑色银边衣服,看起来真的就和人类一样了,头上没有犄角了,黑色的长发除了刘海和脸颊两边的两束较短的头发外,其他的全被束在脑后扎成了马尾,他的眼睛则变成了金色——她的眼睛的颜色。这让她的心再次激烈地鼓动了一下。
无论是他平时魔族的样子,还是他现在的样子都显得迷人。
“陛下…,这…这…”翠丝特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慌。
他冲翠丝特做了个“嘘——”的手势走进了房间,“翠丝特,这事别声张。”
艾瑟尔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你把角藏起来,把眼睛的颜色变了,难道有什么不妥?”
翠丝特的反应让她觉得实在是有点不正常。
“把角藏起来需要把我绝大部分的力量都暂时封印起来,没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是魔族普遍对这事不太能接受。所以我们最好是偷偷的。”伊莱连忙解释道。
真的只是这样吗?没什么不好的影响,翠丝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艾瑟尔微微皱起眉头,觉得不太相信。
“我想换身衣服再走,你先出去一下。”
她干脆找借口把伊莱赶了出去。这才转向翠丝特,“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实话。伊莱把角藏起来是不是会有什么伤害?”
“伤害倒是没有,”翠丝特显得忧心忡忡,“但是封印力量相当于大幅地弱化,魔族普遍都非常排斥抗拒这件事,一般是犯了罪,受到严厉处罚时才会被封印力量的。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很难想象,更何况陛下的种族和身份如此尊贵。而且陛下要把角完全藏起来封印的力量地比例会非常高,这也就意味着他现在处于一种脆弱的状态,如果受到非常强大的种族袭击…说不定会有危险。”
翠丝特这么一说,艾瑟尔也觉得慌了。也就是说伊莱从原本无法被杀死的状态,变成可以被杀死的了?这事要让系统知道了…,这不就是系统想要的答案,想要知道的杀死伊莱的方法吗?
系统应该无法观测这里,无法知道伊莱周围发生的事情。但是如果伊莱的力量大幅弱化了呢?这样系统是不是就可以观测了?就算观测到了,系统应该也没办法支配强大的魔族,让他们来杀死自己的魔王。
但是…人族那边呢?人族本身身体强度不强,但是系统说过,他们靠发明和魔法和魔族也能挣一亩三分地,也就是说人族肯定也有很厉害的武器。
系统和人族那边的联系似乎更紧密,召唤勇者的灵魂是通过系统收集的这个世界的能量,而且历代的勇者应该也和系统有直接交流联系,就像她现在一样。所以系统明显是和人族更亲近的,如果系统真的知道这件事了,会派遣其他人族去刺杀伊莱吗?
也许隐藏身份去人族不是个好主意。艾瑟尔这么想着大步走到房门口将门打开,将等在外面的伊莱拉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