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孟宁珊皱紧了眉头，“你把话说清楚。”
“黑暗天魔族几乎每一代都会有一两个独特的特殊能力，算是他们进化的方式。他们的身体每一代多少也会产生些变化，这些变化都是随机的。伊莱很不幸地演化出了毫无益处，只会带来麻烦的能力——他做的梦会外放，自动将一定范围内的生物拉进梦境，看到他的梦。”
“不然你觉得那么大的魔王城堡，为什么晚上会是空的？曾经的魔王城堡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以前不少仆佣都住在城堡里的。几十年前，伊莱的这个能力显现出来的时候，范围并不广，不过就两个房间的范围。他的父母去世后，他的梦境才扩大到了整个城堡的范围，他才让所有人都搬出去住的。”
孟宁珊皱着眉头回忆起她最初到魔王城堡，四处寻找魔王时的情景。魔王城堡里确实有不少各种各样的卧室，有不少并不大，里面的家具也很简单，很可能是仆佣们曾经住的地方。
“我们原本以为梦境外放虽然有些糟糕，会给他的生活造成些困扰，但并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大问题，”系统小毛球这么继续说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才让我们明白，并不是这么简单。现在的伊莱梦境覆盖的范围仅仅只是魔王城堡，醒着的生物是不会被拉入梦境的，只有睡着的才会，而且被拉进去的生物是可以惊醒的。但是在不久的将来，他梦境覆盖的范围会急剧扩张，强度会大幅增加。范围内完全清醒的生物也会被强行打入睡眠中，进入他的梦境，根本无法自行醒来。”
“等等。”孟宁珊做了个手势让小毛球打住，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但是又没真的明白。“被拉入梦境是个什么状态，就是说伊莱无意识地创造了一个梦境世界，范围内的生物只能在这个梦境中生活，无法从中逃出来？那进入梦境的人相互之间能够自由交流吗？能够和伊莱交流吗？这么多人进入他的梦境，他难道没觉得异常，没人叫醒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毛球摇了摇头，几乎整个身子都因此晃了晃，“被拉进去的人是绝对的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即看不见其他被拉进去的生物，也无法跟伊莱交流。他也看不见被拉进去的人。用你以前的世界的科技和娱乐来打比方，大概就像是观看电影或是看着一个虚拟世界一样的感觉。据说你可以在其中自由走动，但不能和任何东西互动。伊莱不会感觉到你的存在。”
孟宁珊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自己的梦境如果大范围地向外公开直播，这确实挺吓人。如果在梦里梦到了，或是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那真不是一般的社死。不过
“这再怎么也至于导致世界毁灭吧？难道说他做了什么很可怕的梦把全世界的人族和魔族都吓死了不成？”她还是没完全理解这到底怎么能导致世界毁灭的。
“怎么可能？你的脑袋是怎么运转的？这个世界的高级智慧生物哪有那么胆小？”小毛球一副无语的表情，声音也很尖刻，“世界毁灭是因为他进入了长久的沉眠和梦境，范围覆盖了整个世界的范围。黑暗天魔族陷入睡眠几个月不吃不喝也没事，但是人族和绝大多数魔族如果长时间陷入睡梦无法醒来都是会饿死渴死的。”
“。”孟宁珊觉得自己脸上此刻肯定能长出满满的黑线了。所以世界毁灭的原因是因为大家都睡着了，然后饿死渴死了？这原因也太离谱了！这和她想象的简直天差地远。
“为什么会睡那么久？”她无奈地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但是随着范围的扩大，梦境侵入性变大，伊莱会陷入很深的沉眠，睡着的时间以及梦境的长度也在大幅增长。这件事是他独有的能力，没有可以考察的先例，具体的规则到底怎样，如何量化这个增长，我们都完全没有答案。我们唯一知道的是这种增长是由于压力，状态变差，或是负面情绪的增加而导致的。”
“压力，负面情绪？”孟宁珊皱起眉头思考着，仍然觉得不解，“他之前85年都没有大幅恶化，后来又和勇者成功结合了，按你的说法，不应该很幸福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压力和负面情绪？”
“你恋爱的时候只有幸福的感觉，没有负面情绪？”小毛球翻了翻眼睛，“要是你做的每一个奇怪的梦你的恋人都能看见，一点隐私都没有，还会情绪蔓延，导致对方不开心，不幸福，睡不好觉，你的感觉会很良好吗？没压力？要是你没控制住情绪，梦境外放的能力恶化了，范围扩大，让很多其他魔族看见了你阴暗的梦境，或是你和配偶之间那些私密的，卧房里发生的各种事情在梦境里加工之后被外放出去，你会没压力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是艾瑟尔的到来让这件事变遭了。在这之前，伊莱的梦境覆盖魔王城，但伊莱晚上独自生活，没有谁会看见他的梦，也就没有了急剧恶化的原因。
“既然这样的话，那如果勇者艾瑟尔离开了，不嫁给他，是不是就会解决这个问题了？”她沉默了一下这么问道。
“不会。你在用脑子想事情吗？我之前都说了，进入求偶期之后，他会非常焦躁痛苦，除非迅速找到合适的配偶，不然大概率在那种压力和痛苦下，用不到了5年就会到达世界毁灭的节点。不管怎么样他这梦境的状况都只会变糟，在那之前杀死他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我不信没有解决办法。”孟宁珊摇了摇头。“既然知道问题的根源，知道这件事是他的情绪造成的，总有办法解决的。”
“你怎么这么听不懂话？”小毛球的语调仿佛在说她不可理喻，“情绪如果是那么容易控制，上一次世界就不会毁灭了。我都这么跟你这么分析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
“我并不是不明白，我只是不同意。”她被毛球的语气和态度弄得相当恼火，“上一次，上一个艾瑟尔没有做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就做不到。我比她早知道这件事情，从现在就开始注意，为这件事早早做准备，结果就会不一样的！比如说，也许有方法可以防止他睡那么久？这个世界有闹钟吗？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闹钟？”
“你当其他生物都是傻子吗？他陷入沉眠是叫不醒的，别说闹钟了，有人过来踢他打都醒不了。在上一条时间线，伊莱曾经自己设了一个魔法机关，如果他睡着的时间超过一定长度，会有强烈的魔法攻击，强烈到了能够对他带来一定程度的伤害，但就算是如此，也不管用。”小毛球这么说着叹了口气，“伊莱很善良，又是现在唯一的黑暗天魔族，如果不是这个梦境的能力，他能够成为非常优秀的魔王，我们也觉得很可惜，但是他有了这个能力，那个结果就是必然的了。他控制不了自己。”
控制不了自己。这话像针一样在她心里扎了一下。那是多少人曾经在背后悄悄说她的话？他们说别惹她，她身体里流淌着疯子的血，她控制不了自己。他们说她现在是个看起来不错的孩子，但总有一天她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也许那些人是对的，他们的担忧并不是没有理由。但是，她不能也像那些人一样。她不能和他们一样给伊莱打上这样的标签，在他还什么都没做，没有带来任何伤害的时候，就也同意他该死。
这样绝对不行。
“实际一点吧，想想你真正的归宿，你之前的世界。”小毛球见她沉默不语，接着劝了起来。“虽然孟宁珊已经死了，那个事实已经发生，不可逆转。但是，完成任务后，我们可以让你以另一个身份回到曾经的世界，金钱地位都可以给你安排好。”
孟宁珊听到这里觉得她的心再次刺痛了一下。是的，孟宁珊已经死了，那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她从楼顶上跳了下去。
“想想吧，你可以在你熟悉的，出生成长的世界继续生活下去，彻底摆脱你过去的阴影，拥有精彩的人生。”小毛球似乎并没有读出她的情绪和想法，还在继续着，“你如果想要去接近叶小羽，或者去看你的母亲，也都可以用另一个身份做到。这难道不好吗？这里毕竟不是你的世界，而且伊莱会带来毁灭，你和他也不可能真的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完成任务才是对大家都最好的选择。”
“你说的那些确实很诱人，如果是别的任务，我大概确实会尽力的，但是我不能靠杀人来得到那一切。”
“他不是人，你也不是在做恶。你这么做是在拯救这个世界。”小毛球显得有些急。
孟宁珊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当初跳楼的那一刻又出现在了脑海里，眼泪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她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有了悔意。她也许当时确实不该那么冲动的。
小毛球说的回到原来世界，摆脱过去，拥有金钱地位的提案其实真的对她来说非常诱人。但不管那些有多诱人，她有多少悔恨，她也绝不能用伊莱的性命作为代价来换取。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夏天，她的母亲拿着刀疯狂大笑大哭着冲出去的那一幕，还有那之后的惨叫和哭喊。喷溅的鲜血和生命消逝所带来恐惧和困惑萦绕着她过去的十年。她绝不想对任何人做那样的事，尤其不愿意那样对待伊莱。
伊莱并不是真的想要毁灭这个世界，她相信他有着善良而温暖的本性。他宁愿自己将来痛苦也害怕会造成她的痛苦，担心她会因为他回不了故乡。他拥有着权力和力量，他本来大可以随波逐流，由着事情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甚至强迫她，坚持她必须转化并嫁给他，但他却没有那么做。他将自己放在不利的局面里来追求她，硬是要给她选择的自由和权力。这样的伊莱不该死。她需要尝试改变他命运的轨迹。
她已经杀死了自己，那是她自己犯下的错。孟宁珊已经不存在，再不可能复活。从今以后，她就是艾瑟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