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两人各自回房休息之后，孟宁珊趁着夜深来到了城堡后方的小树林。小毛球立刻出现了。
“你没转化？！”出现的那一刻，它就劈头盖脸地问道，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人，“我之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明白吗？”
“你说的我明白，但我不想这么做。我还不想进行适应性转化仪式，我不希望伊莱完全依靠本能地迷恋上我，喜欢我。这很不对。”
“不对？”那小毛球明明没有眉毛，此刻却能让人明显看出是皱起了眉头。“哼，难道在你眼里就只有人族恋爱的方式才是正确的？其他种族的方式就都不对？伊莱可不是人类。”
“但我是人类，我没办法就这样接受他们的方式。我觉得推迟转化仪式，在那之前相互更了解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伊莱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事实上，是他提出来让我延迟转化仪式，不一定要嫁给他，可以自由选择。”
“他现在这么觉得，而且能够像人族一样的跟你相处，觉得能尊重你的选择是因为他还没进入求偶期。等他进入求偶期，还能这样觉得才怪了。”
又是求偶期。孟宁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求偶期真的会带来那么大的变化？黑暗天魔族进入了求偶期真的会那么痛苦吗？”
“那当然，你觉得为什么要让勇者在魔王进入求偶期之前来到这里？第一代的勇者来到魔王城的时候，当年的魔王早就进入了求偶期，把她吓得不轻，好在那一位勇者真的是非常温柔顺从的类型，而且心软，最后还是接受了对方。从上一代开始，为了不吓到勇者，人族才特意安排她们在魔王进入求偶期之前来这里。
“在进入求偶期之前，黑暗天魔族最能够表现得像个人类的恋人，在这个阶段认识结婚对双方都最好。这样结婚以后魔王才进入求偶期，需求从一开始就被彻底满足，他们会觉得很幸福，所以不会有出格的行为，会继续平和下去，这样才能保证双方会相处得比较好。”
孟宁珊多少有点傻眼，到底是什么状况能够被吓得不轻？伊莱进入了求偶期会变成什么样？
“但话说回来，伊莱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进入求偶期了。要在他进入求偶期之前结婚，艾瑟尔来的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这时间也太短了吧？”她想了想这么问道。
“一个多月还不够？”小毛球翻了翻眼睛，“人族的皇室贵族联姻给你一个星期就算不错的了。”
“”
“总之你要明白这里面的严重性。”小毛球继续用说教的口吻说道，“求偶期带来的痛苦是很大的，伊莱的叔父和上一代的魔王一起长大，小时候感情很好，兄弟情深，但是后来勇者来了以后，他因为这份痛苦一辈子都没有再回来见自己的哥哥，你就可以想象这个程度了。”
“我还是不明白，再怎么也不至于要一生都不回来吧？”
“这很容易明白吧？伊莱的叔父当年也见到了上一代勇者。在没有黑暗天魔族女性的情况下，勇者对他们来说就是最有吸引力的异性。像上一代魔王也一样，他当然也疯狂地迷恋勇者，本能地渴望她，但是勇者是要嫁给魔王的，他不能觊觎兄长未来的妻子，尤其是进入求偶期之后这种感受会加强很多倍，所以他必须得离开。”
“但是上一代勇者既然是来和上一代魔王和亲的，那她和魔王的弟弟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才对。就算是再怎么暗恋和喜欢，嫉妒自己的哥哥，过几年十几年难道还不淡化了？而且黑暗天魔族的婚姻契约那么强硬，勇者结婚后也绝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了。他至于后来那么长时间，800年都放不下，和伊莱的父亲再没有见面吗？”
“上一代的勇者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和伊莱的叔叔在一起的，”小毛球否定了她的话，“他们的婚姻契约虽然强硬，绝不会主动分开，但是配偶死亡的情况下可以再婚。历史上杀死情敌，抢取理想的对象的并不算很少见。”
“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对自己兄弟下杀手吧？”
“你怎么这么天真？人族中这种事都时不时会发生，更别说要长期承受巨大痛苦黑暗天魔族了。他们和人族不一样，他们不会遗忘，感觉也完全不会淡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毛球望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望着一个无知的傻瓜，“人族很脆弱，强烈的痛苦很可能会严重影响健康，甚至导致身体和精神的崩溃，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保护身体的健康，适应各种情况变故，人族有了很强的调节能力和各种自我保护机制。毕竟要优先生存这回事。”
“所以人族精神上的痛苦往往随着时间流逝就会有所缓解，人们会用各种自我暗示来调节合理化眼前的状况，要么逐渐麻木，要么转移注意力，被新的事物吸引。人类的记忆也很容易模糊，不愉快的，痛苦的记忆甚至可能被尘封，或在潜意识里被美化甚至故意被忘却掉。”
“黑暗天魔族则完全不同，他们的身体很难被损伤，哪怕漫长时间的巨大的痛苦也无法轻易伤害他们的健康。对于他们的种族来说生存很难受到威胁，他们的种族特性是优先目的，且从来都只要最好的，痛苦则是达成目的的驱动手段。他们的种族是靠着进化到达魔族的巅峰成为现在的黑暗天魔族的，因此也进化出了这种天性。毕竟要保持向好的方向发展，就必须拥有理想的配偶。”
“所以他们的记忆不会模糊，而是会一直鲜活，他们的痛苦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去，会一直崭新。他们不会麻木，不会遗忘，存在于身体里的本能和渴望永远不会变弱。伊莱的叔父不可能忘记当初见到勇者时的感觉和渴望，还有对兄长的嫉妒，如果找不到更好的，他就没有办法获得幸福这种东西。一生都是如此。”
“这也太痛苦了。”强大却可怜可悲的生物。在那一刻，孟宁珊的心中生出了这样的感慨。
“虽说是这样，但如果他们确实得到了最好的伴侣，那带来的巨大的幸福感和快乐也是永远崭新的，不会褪色，所以他们对伴侣极为重视。对他们种族来说，在这件事情上是很走极端的。要么很幸福，要么就很痛苦。”
她想起了伊莱之前对她说的话。他说为了得到最好的东西，付出和承担风险都是理所当然的。也许这真的就是他们的天性和生活方式。
“总之我们现在连杀死伊莱的方法都不知道，你还在这里自己加难度，拒绝转化，玩什么自由选择的戏码，完全是自找麻烦。”小毛球见她不说话就继续说道，“这件事拖久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如果他进入了求偶期还跟你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无法本能地感觉你的魅力，他的本能就会驱使他去寻找其他的伴侣。”
“你之前不是说伊莱的爷爷曾很多年都无法找到合意的伴侣，所以人族才想出了勇者的计划吗？”孟宁珊顿时皱起了眉头，觉得系统之前和刚才说的话明显有矛盾。
“伊莱的爷爷是当年魔族大战后，黑暗天魔族最后的幸存者，他曾经生活在有不少其他黑暗天魔族的世界，感觉到过其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黑暗天魔族异性的魅力，但是他的子女和伊莱并没有这么回事。伊莱的姑妈不也找到了合适的伴侣吗？”
“伊莱如果感受到了你这个勇者的吸引力，就不可能再满足于其他魔族，但你拒绝转化，他没感受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如果因此选定了其他的对象，也就不会再变了。他们种族特性就是这样，找到了合意的伴侣就满足了，并不会因为之后见到了更好的就有所动摇。只有在找到伴侣之前见到更好的，却无法得到时才会给他们造成极大的痛苦。”
“”她不由得一阵沉默。她压根不知道这回事，也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也许从种族的角度来说，为了诞下黑暗天魔族的子女，勇者仍然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对魔王个人来说，勇者其实已经并不是必须的了。如果她不转化，进了求偶期，伊莱真的就会去找其他的异性吗？
“我说了这么多你现在明白了？你的最终目标是杀死他，不是跟他恋爱，让他迷恋你只是手段，你要选最优，最保险的路径才行，而不是计较些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事情。懂了吗？”小毛球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这么问道。
“我还没有决定我会执行你说的任务。”孟宁珊轻叹了一口气，直言不讳，“伊莱看起来根本不像会毁灭世界，我需要先知道伊莱毁灭世界的真相，才能判断。在被抹去的那条时间里，五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为了什么毁灭了世界。”
“他会毁灭世界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绝不会骗你。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也不想牺牲掉这最后的黑暗天魔族。说实话最理想的状态是你和他结婚诞下后代，然后再赶在他毁灭世界之前杀死他。但这提议你更不会同意，风险也更高。我们对于你这个人类的理性和判断力也没那么大的信心。”
“别扯那么远，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先告诉我伊莱毁灭世界的原因，以及他到底是怎么毁灭世界的。”孟宁珊皱紧了眉头。小毛球刚才说的话不知道怎么的，让她极为地不快。一方面她理解它这么说的理由，也能看到这其中的必要性和意义。另一方面，欺骗伊莱的感情，和他结婚生下孩子，却只是为了杀他，同时保留黑暗天魔族的血脉，这种事只是想想都让她觉得很难受。
“这重要么？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原因和细节？”
“很重要，你不告诉我原因和细节，我绝不会按你说的去执行这个任务。我得确认这件事绝没有扭转和改变的可能。如果那个未来可以被改变，毁灭世界的事情可以通过其他的途径和方法来避免，我是不会考虑完成你说的任务的。所以告诉我，伊莱到底为什么毁灭了世界。”
系统小毛球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伊莱当然不会有意识地做这件事。问题是毁灭世界这件事，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这是无可避免的，只有他死了才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