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金楼的这一幕,让他们二人心情都不平静,齐老爹抿唇不言,拉着江三玖往药铺走去,至于那人是死是活,他们都不在意。
这镇上不比莲花村,镇上的人心思都弯弯绕饶,这人到底是谁,到底为何而死,都不是他们应该关心的。
齐老爹拉着江三玖走进药铺,抓了两副药,江三玖看着案上的药,有些羞涩地背过身,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堆铜板。
她没抬眼去瞧药铺掌柜的眼睛,只觉瞧了也是心里添堵,镇上的人必然是瞧不上她这样的穷苦人的。
齐老爹抚着她的头,叹了一声,拿过药,“丫头,走吧!”
江三玖十分乖巧地点点头,一直垂着头跟在齐老爹身后,眼睛紧紧盯着齐老爹手里的两副药,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是给她娘的药,往日里编竹筐卖出去攒的钱才够买两服药,也不知阿娘能不能好起来,如果不行,她就再想法子。
二人走到绑着牛车处,这里离城门口不远,天色太晚,也赶不回莲花村,只等到明天一早,城门一开便走。
齐老爹从牛车上拿下一张草垫垫在地上,一边拾掇,一边对江三玖道:“丫头,你上牛车,上面暖和些。”
祁连镇与莲花村离得远,齐老爹知道今日回不去,早早在牛车上放上了稻草,又铺了被子,生怕江三玖冻坏。
江三玖鼻子一酸,“老爹,你也上来,我在边上睡就好了!”
齐老爹摆摆手,“你是大姑娘了,快去睡吧。”
说着,齐老爹便缩在地上的草垫子,很快就闭上眼睡过去了。
江三玖看着缩成一团的齐老爹,又望了望远处,还依稀能听见喧闹声,可他们却浸在黑夜之中。
她不由抬头望着夜空,回想着今日所看的人和物,只觉如梦一场。
不多时,她的眼睛也有些睁不开,想来是赶了一天的路,太累了,她窝在牛车上,渐渐睡过去。
冷月高悬,凛冽寒风拂面。
不知什么时辰,她半梦半醒间,闻得阵阵马蹄声。
“驾!”
“驾!”
江三玖揉揉眼睛,慢慢睁开眼,迷蒙之间,只见黑夜中窜出数匹骏马,当先的是个极矜贵的人。
一袭黑色劲装,华贵而精致,就连他身下的马儿额上都坠着枚金子。
恍惚间,她看到那人穿着黑色镶金丝翘尖鹿皮靴,鞋尖处竟还缀着黑色金云纹珍珠,虽只来得及看清他侧面容颜,却也叫她惊诧不已。
竟是那仙人入了梦?还不是穿白衣的,而是穿黑衣了?
她不禁喃喃了一句:“仙人。”又睡了过去,梦里又梦到黑白珍珠,不由咂了咂嘴。
似是知道这个有些发臭的马车上有人,一人目光直直射来,末了,对卫溍道:“主子,有个老伯和女娃,要不要……”说着,他比了个抹脖的动作。
卫溍轻瞥了那牛车一眼,扯了扯唇,道:“无妨!”
随后,一扬马鞭,身下骏马再次扬蹄一跃,当先蹿出,身后数人连忙挥鞭策马,空寂的街道只余扬尘,久久再次归于沉寂。
江三玖做了一晚的梦,梦到金车美人,又梦到自己也做了金车美人,可她刚欢喜地戴上那金钗,就见一袭黑衣的“仙人”踢开门,眸光阴冷。
她不禁一抖,又见那“仙人”换了一袭白衣,朝她微微伸手,嘴角含笑。
见到他笑,她也不由微微笑起,要将手递给他。
只一阵凉意袭来,钻进她的衣领里,直打了个哆嗦,便揉揉眼睛起来了。
正月里还是有些许凉意,早上的阳光来得晚,齐老爹却早早起了来,还买了两个包子,揣在衣襟里。
见江三玖醒来,便拿出来递给她,“吃吧,热乎着呢。”
江三玖有些不好意思,这镇上的东西都不便宜,想着赶明儿要帮齐老爹把鸡鸭养肥些才是,这才接过齐老爹手中的包子。
齐老爹一直焐着包子,入口的包子软软的、热热的,江三玖眯着眼睛冲齐老爹笑了笑,道:“谢谢老爹,咱们快回去吧!”
这药得赶紧给她娘熬了吃,她一手紧紧抱着药,一手拿着包子大口吃着。
齐老爹看着她的动作,连连点头,“好孩子,咱们这就走。”
这祁连镇不是他们来的地方,齐老爹一想到昨日之事,心里愈发发慌,赶紧驾着牛车往莲花村赶去。
江三玖看着祁连镇的城门,不由想到昨日似梦似醒间坐在马上的“仙人”,随后又摇了摇头,一定是做梦,才会再次看到那仙人的!
莲花村与祁连镇实在不同,一回莲花村,入目的便是萧条与枯涩。
冬日里的树木光秃秃的,并没有像祁连镇那样还挂着红色彩带或是缀着七彩鎏金带。
江三玖看着莲花村,心里却想着祁连镇,她喜欢那样繁华的地方,可又觉得她娘说得对,那样的地方不是她能待的,毕竟那是个眨眨眼就死人的地方。
待回到家中,她就去给她娘煎了药,煎完药,还得去河边洗衣服。
三年前,她娘给家里添了个弟弟,但她娘年岁不小,又日夜操劳,身子大不如前,前不久又得了场风寒,新病加旧疾,在这冬日里,是愈发严重了。
有的时候,到了晚上,她娘疼得睡不着,来回翻身,还要忍着喉咙痒意,不敢咳出声,生怕吵醒他们。
她熬好了药,就端着放到她娘屋里,撑着下巴看着她娘,她娘模样长得好,可她却一点儿也不像她娘,又黑又胖的。
等了一会儿,江三玖见她娘还在睡,心里一紧,将手指放在她娘鼻下,感到了一阵气息,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江三玖有时候很怕,很怕她娘就这么没了。
张大夫也说过她娘现在血气太亏,会更加嗜睡,只能慢慢调养,最好是能有人参为她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