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设想所有将要发生的事,除了意外。
康远想象过无数个场景,比如,就在今天,大雨中,有一位老人迎面向康远走来,却滴水未沾。此前从未见过他,擦肩而过后,老人声音在康远背后响起:
“小伙子,送你一桩机缘!”
“为什么是我?”
“你性格坚忍,不染凡尘,至今一点元阳未泄,实乃十世修行的好人,好人啊!”说完拿出了丹药和符箓……,还有好人卡。
从此康远每到午夜都在高人指点下打坐练功,从洗髓伐骨到筑基凝丹,终成为都市真仙,逍遥自在也。
讲真,这条路上还真可以碰到一个老头,捡废品的,腿瘸眼斜,康远叫他古老馆。老头常问康远要烟抽,康远特意观察了他很长时间,发现他掩饰得很好,一点都不像什么高人。
比如,有时老头故意在路旁小解,解完后手在鼻前闻一闻,再在身上擦一下,走好远后,一低头,老二还在外面餐风露宿,老人大骂:这狗日的东西。不过人不可貌相,康远觉得,他应该还在考验中。
又如,在一个下雨的晚上,一道天雷劈过头顶,原以为必死,想不到却激活了身体的神性基因,从此可以眼冒红光、口吐冰霜、隔空取物、隔衣看人,走上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不归路。当然,这也是康远下雨天不打伞的原因,是等着被雷劈呢!穷人嘛。
再不济,碰到一个长得美得不要不要的落难富家千金也行啊!康远想着,可以运用他在学校军训时学到的散打技巧,以一敌三,最终以轻伤为代价成功击退敌人,抱美人回出租屋。
然后,以超凡的智慧与勇气帮她夺回家产,最终掌控价值万亿的资产,再每月打两亿给老妈叫他闭上嘴,从此走上人生的珠穆朗玛!让看不起他的人从此被他看不起。
“行不行啊?再不行,我可真要搬走了啊!”眼看要到家了,左右无人,康远冒雨仰天长啸。
今天经过小路时雨越来越大,最后连视线都快被瓢泼大雨覆盖了,这雨无比冰冷,隐隐浸透着黑色。康远只好放弃继续装逼的想法,狂奔回家。模糊中一道黑影迎面驶来,康远与之激烈碰撞,仰面倒地,顺带手臂处传来钻心之痛。
康远,被狗咬了。
原来,刚才康远与黑狗兄迎面狂奔(平时他都主动让路),激烈碰撞之下,康远被轻松ko,为以示惩戒,黑狗兄在他的左臂上留下了几个牙印。
康远所遭遇的,是这一片的老大。康远不知道它到底叫什么,它体型巨大,身披黑色外衣,毛色锃亮,走路时无风自动,总带着一股蔑视一切生灵的王霸之气,不像其它狗子总是伸出甜舌头,一副舔狗状。
康远平常见了它均称一声黑狗兄,然后默立一旁,好人不挡路嘛。
康远知道,它绝对是他惹不起的存在。不说它后面那一群凶神恶煞的兄弟,单说它在这一带马路边做的那些事,就足以让女人发指,让男人汗颜。
问题在于,康远不知道它背后是谁,找不到人出医药费。还能怎么办,看在它们那一群孤儿寡母的份上,只能放过它了。
康远挣扎着爬起,黑狗兄已不见踪影。康远庆幸没被补刀,它一口下去绝对可以咬断他的脖子。
在打疫苗还是吃饭的问题上,康远成功地运用了他在大学学到的需求层次理论知识,完美地解决了该问题。
人,先得满足生理需求——即吃饭问题!再说,黑狗兄也不像精神有问题的亚子。
康远摸到门的时候,浑身已冷得打起了摆子。他匆匆洗了澡,注视着手臂上那巨大的牙印,一阵倦意袭来。
第二天,康远知道他错了,他学艺不精——有时候,安全需求比生理需求更重要,如果安全得不到保障,还有命吃饭吗?——他可能淋雨过度,感冒发烧了。
康远知道,要多喝水,可他一看见水——就不想喝……没味儿!昨天回来囫囵睡着后,作了一晚上噩梦,让他心有余悸!
不知为何,别的小孩都无忧无虑,而小小的他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关于生死的问题。比如,人为什么会死?既然会死,为何而生?如果突然死了怎么办?不由得心生恐惧。
他一想到人总是要死的,就害怕得睡不着。小时候,只要一睡不安稳,妈妈或外婆就打开门窗,对着外面喊三声:“远伢子,回来啦!”
“回来嗒!”
如果还是没用,那就只能在妈妈或外婆的怀里才能睡个好觉了。
一直到十三岁时,才未再做过这个梦。因无法用语言形容,那梦康远也没对别人说起过,包括他最亲的人。
那梦自康远五、六岁时就陪伴着他,使他不敢入睡,长期失眠。他怕一睡着就再也醒不来。
在梦里,他一个人,在一片灰暗的地方。他的背后是一面高墙,灰色的。他家没有这面墙,他去过的很多地方都没有。墙有两三层楼高,或许是四五层,无门无窗,有檐。
墙上有一个模糊的光点,有时候是两三个,就像一道道目光,颤动着,时隐时现。
墙下只有一个孩子,他知道那是他自己。还有一把木椅,那是他唯一的玩伴,他推着那把椅子转着圈玩。康远知道他永远离不开那个地方,永远也无法离开。那是一种极致的孤独和绝望的感觉。
在乡下的时候,妈妈和外婆带康远拜过菩萨问过无常,最终得出:这孩子是早产儿,未满7个月便出生了,魂魄未全。
周六早上,康远挣扎着醒来,忍着不适灌了一杯水,把能盖的都盖在身上,希望捂出汗来,慢慢的昏睡过去。醒来后,他发现周围环境变幻,自己躺在草垛上,望着秋日的天空,无比舒适和惬意。突然场景变幻,他感到自己掉在漩涡里,头晕目眩,一切东西,包括他自己都在飞速旋转。
康远穿越了?不,这不是穿越小说。他已经产生了幻觉,得看医生了。
现在他感到浑身恶寒、头痛欲裂、眼胀流泪,太难受了。他感到命若游丝!
“我必须去买药。”他想着。
起床后站立不稳,臂上几颗牙印也清晰可见,且出现了红肿,火烧般痛。
“我还能走到最近的药店或医院吗?”康远拿出手机,翻开了通讯录,同事、朋友、大学同窗……最终他还是决定靠自己。
想大吼一声为自己打气,却差点当场晕倒,——还是低调点吧。
每一步都使他难受无比,那几百米无比漫长,也无比寒冷,多希望碰到一个陌生的好心人啊!
终于有人来了,康远努力望向人来的方向。那是一对情侣在路口卿卿我我,齐齐向他瞅了一眼,或许本想拐进来体验野外造人的乐趣。当看到康远大夏天地竞还穿着长衣外套,浑身哆嗦,那女声呀的一声,拉着男的就走了。
有没有点公德心?
就在康远摇摇欲坠,就要坠入黑暗的时候,“回客!”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直击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