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心中一惊,要不是前面有常秋梧牵着马,险些就勒住了。他下意识地往左右看——并无人。
可刚才那声音在一片颂扬声中尤其清晰,绝非自己的幻听。李伯辰又愣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该与在散关城外庄园中的情况类似。
那天他将几个匪首击倒在地,神游天外之后便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在耳畔说,“……他是怎么了?心软了么?”,随即又听另一个声音说,“北辰在上!难道是受暗伤了么!?天不绝我……用那霹雳丸!”
当时他猜,或许是因为自己触摸到了些什么做灵神的门道,因此听着了这两句向北辰祈祷的话。
而刚才自己听着的那两句,与那时的情况一样么!?
但身后百姓也在念叨自己、也提到了“帝君庇佑”,怎么没听着他们心里的话呢?
难不成,除非在心中祈祷的人注意力都牢牢集中在自己身上、情感又尤其激烈,才能被自己听着么?
但无论如何,在心里想这两句话的人是谁?他说“等大将军出山”——指的是朱厚么?朱厚果然未死,逃进山了?那眼下他应该就藏在雷云洞的洞天遗迹中吧!?
此人必然知道朱厚的行踪。或许还曾与朱厚联系过,如今成了留在屯里的细作。李伯辰忍不住想回头看,但知道此时一看绝分辨不出那人来,也许还会打草惊蛇,便忍了下来。
他转脸对常秋梧道:“奉至,你说现在就只有这五十多个兵了?”
常秋梧道:“是啊。朱厚一死,麾下那些匪兵立即跑了一半——本来就是跟着他混吃混喝的。之后听说要围城,又跑了不少。但这也好,现在留下来的这些要么是根在屯里的,要么是走投无路的江湖人。我这些天都观察过,一些人虽然有些小毛病,但也不算匪类了。”
江湖人?李伯辰皱了皱眉,道:“你知道哪些是江湖人么?”
常秋梧愣了愣:“君侯,你要把他们都赶走?”
李伯辰没法儿告诉他自己听着了什么。这种事,无法用“北辰气运传人”来解释。他可以叫这些人知道自己是北辰传人,但绝不会叫任何人知道自己就是北辰。
便道:“有些江湖人未必是善类,但我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我以前也走过江湖,知道了身份,也能好好瞧瞧。”
常秋梧笑了笑:“哦,好。等分完了粮,正好你也要给他们说说话,那时候我指给你看。”
李伯辰点了点头。经刚才那两句话,心中的飘然之情全没了。他心道,我这人还是不太踏实。要是刚才忽然有人来杀我,只怕全无防备之下要中招。
再往四下里看,虽然还觉天地辽阔、耳畔也有溢美之词,但心到底收住了。眼下还有两千兵在阵外围着,能挡住他们,也是靠隋不休的阵法。但那阵法也是隋不休从别人那里学来的。要是有同样精通此阵的人来了,只怕立时就要被破。
今天走这一遭是为了安抚、拉拢人心。但要是往后自己没什么本事保住此地,人心立时就散了。到那时候,这些乡民可没几个会认什么君侯不君侯的。
又行一段路,终于到了山前。李伯辰以为会继续带人上山,但常秋梧将马勒住,道:“君侯,请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