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在找脖子上围着布巾的女子么?”一位路边摆摊的老太太问道。
这是有消息了!杜晟连忙答道:“是的,您老人家知道她往哪儿走了吗?”
“她沿着江边往东走了。”老太太语重心长道:“那女子像是魔怔了一般,怪得很。”
果然是有问题!韩三郎抢在杜晟之前向老太太道谢:“老人家,多谢!”
两人沿着江边往东寻找着,可眼前除了大小不一的岩石和浑浊的江水,什么也没有。一阵江风拂过,似乎什么东西吹到了韩三郎的脚下,低头一看,这不正是围在凌燕秋脖子上的布巾么!韩三郎拾起布巾,心乱如麻,大声呼喊着凌燕秋的名字。杜晟见状,意识到事态严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凌燕秋……”
“燕秋姑娘……”
“……”
“爷,您看那水中是什么?”杜晟指着前方江水中,吃惊道:“那是人头!”
韩三郎定睛一看,那就是个人,正逐步走进江中,现在只剩头颅还未被江水淹没而已。由于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两人都不敢确定是否是凌燕秋。韩三郎真是怕极了,怕对方……
“赶紧救人,快!”
主仆二人,赶紧奔向前方,纵身跃进江中,只期望还能救回此人。
江水浑浊,波涛汹涌,主仆二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投江人拖回岸上。一看,果然是凌燕秋,已如死尸一般,没了呼吸……
“爷,她淹死了……”杜晟跌坐在地上,惊恐万分,不知所措。
韩三郎充耳不闻,探了探凌燕秋的脖子,发现还有脉搏,于是赶紧按压其腹部,只期望能将吸入肺部的水排出来,但几乎没有效果,继而又将凌燕秋扶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拍打其背部,就在以为无力回天之时,一口口混着泥沙的江水喷涌而出。
“吐了!她吐了……”
杜晟很是欣喜,自家主子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
将凌燕秋翻转过来,探探鼻息及脉搏,已然恢复正常,只是可能由于虚弱已昏睡过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却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忽视的问题。
由于刚从江中救回,凌燕秋衣衫不整,从而疤痕显露就更加明显。暗红的疤痕遍布整个脖子,甚至锁骨,这还是能看见的地方,那看不见的地方呢!韩三郎很想扯下凌燕秋的外衣,看看她的伤痕,可想着男女有别,最终未下去手。
主仆二人将凌燕秋带至一家稍好的客栈,请客栈老板娘为其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并叮嘱老板娘将看到的听到的烂在肚子里。随后,又请了当地医术高明的大夫为凌燕秋诊治,索性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过度饥瘦,加之溺水之后虚脱导致昏迷而已。
大夫开了药方,叮嘱着道:“平衡饮食,再连续吃半月汤药,便能恢复如初。”
想着凌燕秋的嗓子,韩三郎向医者问道:“大夫,她嗓子被火灼伤哑了,能治么?”
“这……”大夫斟酌道:“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了……这样吧,我在药方里再加几味药,半月吃下来,嗓音能稍好一些。”
听了医者的话后,韩三郎点点头,想着到了京城,再找名医医治,总能治好的。送走大夫后,韩三郎将杜晟叫到身边,吩咐他去办一些事。
“去查查她今早遇着了何事,昨儿个好端端的,怎么今儿个就要寻死了!”
“是!”
“另外,把她的师妹接过来……陪陪她!”
“全都接过来么?”
“一人吧,你自己看着办!”
“是!”
杜晟走后,房门合上了,韩三郎静静地坐在床沿等着凌燕秋醒来。一张面如土色的脸,疤痕交错的脖子,以及脖子以下……拿出方才烘干的布巾帮凌燕秋将脖子上的疤痕遮住,想着她定是不愿任何人看见她的疤痕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若是我出海时将你带上,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其实,关于凌燕秋,韩三郎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完全可以不用去管她的生死,做自己该做的事,可偏偏心中的一根弦总是驱使着他。现在坐下来细想后,发现自己对凌燕秋的做法似乎有些过了,这仅仅是对友人的帮衬,还是……怜悯?
六月的天如同孩子的脸,说变脸就变脸。方才还是烈日炎炎,此刻已是大雨倾盆、电闪雷鸣。韩三郎起身将窗户合上,防止雨水飘进来,而身后传来了嘶哑的唤声。
“……韩爷?”
韩三郎转身,见凌燕秋正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眼底竟是不可置信。
“您怎么在这儿……这……您不会也……”
看来凌燕秋是觉得自己已入地府,却在地府遇见韩三郎,以为他也死了。
“你没死,被我给救了!”
“!”凌燕秋难以相信,神情恍惚,眼神慌乱,下意识掀开薄被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已换了干净衣衫,脖子……赶紧抚上脖子,还好布巾还在。可是,是谁替自己换了衣衫……疤痕被瞧见了……突然间觉得好冷,下意识缩到床角,用被子将自己捂起来。
瞧着凌燕秋那模样,韩三郎心里很是无奈,淡淡道:“衣服是客栈老板娘替你换的,我嘱咐过她,让她将看到的听到的烂在肚子里,你放心吧,她不会乱说的。”
听了韩三郎的话,凌燕秋平静许多,只是依然躲在床角,不说话。
屋外的雨无休止地落着,屋内的氛围也有些许压抑。韩三郎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凌燕秋的心结太重,得帮她……
“为何自寻短见?”
……
沉默半响,凌燕秋缓缓说道:“您出海的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我……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凌燕秋了。那时候,我就曾想过一死了之的……只是一个念想,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如今,我已了无牵挂……”
听了凌燕秋所说的话,韩三郎既愤怒又心疼,双眼微红道:“蝼蚁尚且偷生,你怎能如此不惜命!活着才有将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凌燕秋似乎没有听进去,低垂着头,看着被面,不为所动。这态度让韩三郎心急了起来,两步走到床前,弓身抓起凌燕秋放在外的一只手,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户籍’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