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
谢七郎放弃了第二个。
没人知道谢七郎原先的谋划是什么,他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
比如,其实在城墙上看到国师的第一眼,谢君枫就动摇了心底深处的谋算。
又比如,吃完了这一碟简单的米糕,谢君枫就想着,如果燕赤之后还护不住国师,他来护着也挺好。
至少他不会让高一鹤再落入被皇帝监禁虐待的地步。
谢家七郎想护住一个人,让他平安一生,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论谋划策略,高一鹤不输他。
论人心叵测,高一鹤不如他。
谢七郎洞晓人间黑暗,知晓人心狠毒,单纯的鹤鸟不知道,又或许,鹤鸟是想象不到。
谢家公子人称举世无双,是真正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他能知道的罪恶,能使出来的手段,从来和君子搭不上边。
马车上,谢七郎吃着米糕,心里对国师的喜爱更深一分。
这么美好温柔的高一鹤,怪不得会被燕赤的狗皇帝算计。
他偏头又看了一眼车窗外,心想,如果自己能早些遇到国师,和他相识,定不会让他受四年牢狱之苦。
如果能早点遇到,高一鹤被欺负了,燕赤敢糟蹋国师了,他就把国师抱回家养着去。
不懂得珍惜高一鹤的燕赤,有什么好待的,还不如他的谢家,山珍海味,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
一声喟叹的轻笑传出车外。
“可惜……”
可惜谢君枫和高一鹤相识太晚。
可惜谢君枫命不久矣。
谢家有一个恶俗。
近亲成亲,繁衍后代。
每一代人都是悲剧,他们生下一个又一个畸形或者憨傻的孩子,只为那一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上一代谢家家主是那一个被上天眷顾的天才,他没有畸形,也没有痴傻,聪慧到恐怖。
他和自己的胞妹成亲,又生下了一堆的孩子,在一堆怪异扭曲的孩子里,有一个第七子——谢七郎。
除了先天性的心疾让他注定活不长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谢七郎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背负着罪恶。
他的血脉肮脏,他的身世绝望,他在人间一天,就是最不能直视的疯狂。
谢七郎自小比其他孩子聪慧,可能也是因为如此,他还记得他的母亲。
那个总是发疯的母亲,在自己的卧房里尖叫,砸碎所有能看到的东西,包括谢七郎。
小小的孩子不哭也不闹,被母亲扔了出去,就自己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膝盖看自己的母亲发疯。
“野种!!野种!!”
“你为什么要出生,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心?!!”
“啊啊啊啊——!!”
谢七郎默不作声的忍受着身上的捶打,忍受着被踢得发痛的肚子。
他想,他的母亲又不听话了。
这一次发疯,可能就又要被关起来,那谢七郎要好久才能看到他的母亲。
所以谢七郎伸着小手摸着疯娘的脸,小声的说:“阿娘,打我可以,不要出声。”
他的疯子娘亲突然沉默,好像愣愣的看了他两眼,然后把小孩捞到了自己的怀里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七郎……”
谢七郎摇摇头:“没关系,我不疼。”
他的娘亲好像被母爱唤起了一点神智,牵着他的小手进了厨房,流着泪给他做了一碟米糕。
米糕很简单,就是用米和糖做出来的,其实不是很好吃,但是谢七郎很喜欢。
他咬着米糕,看着母亲姣好但是柔弱的脸,露出一个笑:“很好吃。”
母亲有时候会吻他的脸颊,有时候会突然把他摔地上,用力抽他巴掌。
米糕撒了一地,七郎被压在地上抽打,目光紧紧盯着米糕。
他想,米糕不能吃了。
好可惜。
谢七郎知道阿娘为什么会疯,和自己的兄长结合,生下一个又一个怪物,看着一个又一个畸形的孩子。
直到生下第七个——谢七郎,母亲才得到了解脱。
可是人也疯了。
谢七郎很喜欢自己的母亲,可是他的母亲总在发疯,只有很少的时候才会有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