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不觉就黑了,秦川低声道:“老爷子,可别告诉我我以后真的就只能和您老一样,随便找个山洞苟活着了。”
罪徒摇摇头,十分笃定的说道:“不,你不会的。”
听他说的这么笃定,秦川连忙问道:“您老有别的招?”
罪徒爽朗一笑,“我的意思是,老子我在这苟活两百来年不会渴死不会饿死,你呢?你有这能力吗?”
“你不会真的以为像我这样就简单吧?天真!”
要不是打不过你,说啥我得揍你一顿!秦川觉得指望他应该是没用了。
罪徒洒然一笑,道:“不过啊,一想到这人间都两百年过去了,竟然还没人到达老夫的高度,老夫就觉得这样的天下,不值当老夫出去逛看一番。”
“天下无敌这件事,太无聊了。”
“我当你是在凡尔赛好了。”秦川难得的试着喝口酒,顿时被辣的吐舌头。
“我是真不明白这破玩意有什么好喝的!”
秦川骂骂咧咧的抓了把醋泡花生米在嘴里咀嚼,压制下辣味。
“哼哼。”罪徒慢悠悠的喝酒,缓缓说道:“男人不爱喝酒,那他一定是没有过伤痛苦愁。”
“当酒鬼就当酒鬼,说的这么好听。”秦川不以为然。
罪徒一笑而过,然后道:“这世上啊,像你这样,和爷爷我脾气的人基本已经没有了。”
“其他人见了爷爷我,或是敬畏,或是恐惧。剑圣那号主,大概会和我厮杀一番。”
“他们为什么都理所当然的觉得,我很爱打架,很凶狠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辈子亲手杀过的人不超过十个。当然,妖族不算。”
“唉,敢和我面对面喝酒耍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也就只有你小子了。”
“妖刀王呢?”秦川道:“我那大师兄跟你怎么相处的?”
“你那大师兄?”罪徒停滞了刹那,才沉重说道:“说真的,我对不起他。”
“怎么了?”秦川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罪徒缓缓说道:“老夫杀的人不多,是因为老夫很快就明白了,我杀的人里面其实或许有错,但没有一个其罪当杀的。”
“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世人说我是魔,或许……他们真的说对了!”
“我随后想要去弥补一下我的错误,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我杀的人里,许多人都是家中唯一一个挣钱的。他们死后,全家难以度日……就算是有大家族的人,也被吃了绝户。”
“你知道这有多可悲吗?嗯?我想要赎罪,但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机会。”
罪徒哽咽了许久,才继续道:
“你那……你那大师兄的父亲,便是我亲手杀的最后一人。我从他那在街上乞讨的母亲手中接过他时,才五六岁。他不知道这些是我干的。当然,现在知道了。”
“我把他养大成人,把所有本领毫无保留的教给他。终于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拿着他的刀,抵住了我的喉咙。”
“其实他不是我的对手,但那一刻我觉得我应该被他杀死。”
“然后呢?”秦川屏住呼吸,颤抖的问道。
“他对我说,人的情感是种特别奇怪的东西,是我害得他家破人亡,但十余年的养育之恩在他的心里确实胜过了那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了模样的父母。”
罪徒沉重无比的说道:“他还说,他并不恨我害得他家破人亡,他恨的,是我明明经历了一次枉杀,但在他枉杀他人之时,我却没有过去阻止他,让他也经历了这一切。”
“妖刀王……还有这样的过往!”秦川不敢想象他们两个刀戈相向的那一幕。
他也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妖刀王在黄泉森林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杀,只是废掉了修为。
“孩子,别走我们的老路。”罪徒话刚一说完,又自嘲的笑道:“按你之前说的,好像也无路可走。不杀人,就要被杀。”
“你可千万别觉得什么别人要杀我,我杀了他是为了自保就不会心中有波澜了。”
“我告诉你,我与你师兄都不是什么大善人,我们杀人时是不会为任何事所动容的。”
“可,每每到了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都会想,我们杀掉的人……其实都不该死啊!”
罪徒语重心长的说道:“做的是对的,不代表心里就不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