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那片海洋终于平静了下来。
适才的滔天巨浪,如今只是涟漪微起,终至不见。
漫天的阴云已然浪涛扯碎卷去,淡淡的阳光洒落,整座青丘霎时彷彿笼上了一层淡金的轻纱。
云散,雪停,天空之中连一片云絮也不曾留下。
弄彝抬眼望着这一片清透干净的天空,只觉得阳光耀目,而苍阙脸上那一抹讥诮的微笑,也刺进了她的眼底。
她的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双手紧握成拳,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
她铺天盖地,几乎是全力施为的一击,在苍阙而言,竟只是挥挥衣袖便能随手化解的吗?
弄彝心头彷彿被人重重一击,身子几下摇晃,勉力才站稳了步子。
“果真好本事。然而你道我当真奈何你不得吗?”她昂头缓缓地道。
“废话。”苍阙眼中讥诮之意更甚,“妳若奈何得了我,如今怎么……”
他的话尚未说完,身子却忽然像断了线的纸鹞一般,向下直落下去。
数千道目光之中,他就这样落了下去,没入山林之中,消失了身影。
海蛇一族原本望着他的目光又是惊惧,又是愤懑,此时却又多了几分愕然之色。
便是原本恼恨自伤的弄彝,也不禁一怔。
这是怎么回事?
莫说看着的人吃惊,苍阙自己也大吃了一惊。
他正自独立半天之中,欲待说几句讥讽嘲弄的言语,既显得自己游刃有馀,又能气一气弄彝,然而就在这时脚下所踩的那道屏障,却忽尔消失无踪。
自如此高的空中落下,对寻常人而言,自然是件要命的事,然而对苍阙而言,他不过是在半空中一个轻巧的旋身,足下看准了一根横出的树枝踩落,便借着那树枝的韧性消去了落下之势,而他则立在枝头上,随着树枝上下起伏,面色微怒,望着树下正自徐徐起身的白珩。
“你便让我多说句话会怎地?”他细长的眼眸不悦一瞪,道。
白珩轻轻振衣抖落衣上雪花飞尘,而后才抬眼望向枝头上的他,淡然道:“这些意气言语,说了何益?便是要说,也合当到她跟前说去,何苦多费我妖力?”
苍阙在半空之中能如履平地,那都是他强输妖力支撑着,那毕竟颇为耗力。
苍阙轻哼一声,跃下树来,面色犹自有些不喜,道:“就看不惯你这小样儿,多说句话,能费多少妖力?”
白珩也不恼,只微微一笑道:“你先回过力来,再说不迟。”
苍阙别过目光,又是一声轻哼,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适才他与弄彝对了一记,看着似是轻描淡写,稳操胜券,然而他自己所费妖力却也是极巨,这一点他心知肚明,面上却是半点不露,连与他交手的弄彝也未看出破绽,却没想竟给白珩看了出来。
他虽知白珩此举是一片好意,然而他在众目睽睽之间忽然从天上掉了下来,怎么说脸面上也有些过不去,因此仍是不言一个谢字,迳自斜倚一树,慢慢调息。
白珩摇头莞尔一笑,不再与他多说,只是凝目望着山下海蛇动静。
苍阙见他负手而立,面上虽含微笑,但眸中神色深沉,便道:“如今毒阵虽破,弄彝一时也无力再使那样的大招,然而她不能动手,那便是我蛇族动手的时候了。”
白珩回眸看了他一眼,道:“不错,两军交战,毕竟并非我们几人比拼妖术。海蛇三千,我狐族却不足千人,这终是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