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长老的身影,终究是在晨光之中,去得远了。
此时尚早,然而负责洒扫之人已然开始工作,扫把粗硬的竹枝刮在地面的声音一声一声,传进了大殿之中。
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声响了。
白珩依旧静立于石阶之前,望着涂山长老适才艰难跨出的殿门。
怜奴望着他的背影,静静想着适才他与涂山长老的一番话,也不知为何,白珩的那一身白袍,此时看起来竟显得那样的清寂。
王君之位,果然至高,然而岂非也是至为孤绝吗?
她正想着,却见白珩回过身来,怜奴眉心微微一动,似乎稍稍有些吃惊。
白珩的面色,此时真的有些憔悴。
换做平时,见着白珩这般神色,怜奴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加打扰,然而此时,她却有话不得不说。
“王君……”她才开口,却被白珩一个手势止住了。
“你要说什么我明白,然而你无需理会那些话。”白珩说着,静静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如今谤议已起,王君若不理会,只怕会越演越烈。”怜奴道,“固然我行事也有些张扬了,然而王君往后还是莫要让我做太多当眼之事为好,要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当此之时,绝不能让下头对你有丝毫怀疑。”
白珩敛下双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揉着眉心不语。
“放心,我自有分寸。”他过了半晌,方才答道,顿了顿,又问,“今早的动静,可曾传到苍阙那儿?”
“我将他的居所安排得偏远,狐族又无人愿与他搭话,想来一时不至于传过去。”怜奴道。
白珩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唤道:“石独。”
唰的一声轻响,一名黑衣男子倏地出现在他的身前,半跪行礼,道:“王君有何吩咐?”
“分派人手下去,暗中查一查各氏族内,对昨日之事作何反应,是否还有人心怀不忿。若有,又是何人为首煽动。”白珩静静道。
“是。”
“下去吧。”
石独的身影再次倏忽而逝,白珩闭上了眼,轻扶着头,半晌不语。
一双小手从旁伸了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疲惫睁眼,却见赤婸明艳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大哥,你很累了,是不是?”
白珩静静望着她,而后,唇角清淡的一扬,对着赤婸轻轻摇了摇头。
“胡说,怎么不累?”赤婸哪里肯信,道,“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色可有多差。”
白珩仍是摇头,轻轻道:“我靠着歇一歇便好了。”
赤婸连听也不听,迳自站起身来,扯着他道:“不成,你得回房歇着去。”
白珩摇头道:“真的无妨。”
怜奴在旁见他如此,忍不住也是轻轻一蹙眉,道:“王君还是回房吧,你精神如此不济,却硬撑着理事,那也只是事倍功半,这也就罢了,若因着疲倦,而误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好了。”
白珩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好吧,那我便回去歇一歇。”说着便站起身来。
怜奴亦起身,道:“左右我在这里,王君便安心歇息,若有大事,我定会跟你禀报。”
白珩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回手轻轻拍了拍赤婸的头,便转身向殿外走去。
这一早事出突然,赤婸与怜奴都没梳洗便赶来了,此时赤婸便唤人捧上水盆巾幯,两人简单梳洗过后,精神俱都好了些。
怜奴便坐回了王座侧边,她自己坐惯了的位置上,摊开了几卷阵谱,便研读了起来。
赤婸今早却不知为何,竟没去练兵,只坐在一旁支着肘,闷闷的盯着她看。
饶是怜奴向来心气平和,被人这么盯着看,也真有些不自在,过不多时,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抬眼道:“你做什么只盯着我瞧?”
赤婸看着她眉间微蹙,却丝毫不掩她的清丽脱俗,丰神绰约,有些郁闷的嘟哝道:“你怎么就生得这么美呢?”
怜奴一怔,心道你这又是犯的什么病?
“可是我也生得不差啊?”赤婸仍在嘟哝。
怜奴望着她明丽娇艳的容色,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赤婸不知为何,看上去竟有些赧然,忸怩了半天才道:“怜奴,你……喜欢我大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