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瞥了她一眼,道:“有话便说。”
“临渊找到苗苗了,洛州那狼妖,便是苗苗。”怜奴道。
白珩闻言,只简单的点了点头。
“王君似乎并不意外,”怜奴微微一笑,道,“也是,世上哪有什么是王君不知道的?王君向来如此,什么都知道,却只是什么都不说而已。”
白珩终于毅然的从地图上挪开了目光,转而望向了她。
“妳究竟想说什么?”他静静的道。
“苗苗、慕容瑛、秋红谷。”怜奴将信纸往他眼前一递,“王君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白珩目光微微一动,却不接话,也不答话。
“这数月来,临渊是如何挂念苗苗,难道王君不知?”怜奴道,“你既一早就派了慕容瑛跟着苗苗,又始终知道她在哪里,为何从来不说?”
“说了又如何?”白珩道,“难道以当时临渊的功夫,便足以去寻她了?”
怜奴摇头道:“便是不能去寻她,临渊心里总是也好受些。”
“他不需要知道的事,我便不会让他知道。”白珩淡淡道,“我的所作所为,难道还需一一向人解释?”
“是了,”怜奴轻轻点头,道,“对王君而言,我们都是不相干的人,你做什么,自然也不需向我们解释了。我只是没想到,你对赤婸也是如此。”
有那么一瞬,白珩的神色似乎凝结了,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仍然很清淡,却隐隐透出一丝警告的意味:“就事论事。”
怜奴知道白珩对自己虽然礼遇有加,然而却也不容自己太过逾越了,点到为止,她向来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也向来不喜欢过分紧逼。
“好,那便说说临渊这事。”怜奴复又低头看信,“信上说,他们得知十七年前在这秋红谷中也有异雪,你又让苗苗去秋红谷裡等消息,想问问你,这谷中是否有古怪?”
白珩摇了摇头,道:“便是他们将那个谷给翻过来,也是寻不出什么古怪的。”
“那你让苗苗在那个谷中一待数月,是何用意?”怜奴不解道。
“不过是赌一把,”白珩道,“赌当年她的爹娘之间,有几许真心。”
“什么?”怜奴一怔,脱口便问。
白珩不答,只是静静转身,道:“若妳想不出,那便再想。该怎么给临渊回信,就看妳能不能想明白了。”
怜奴给他一激,心中傲气顿生,紧紧抿著双唇,一言不发,凝思了片刻,神色便即恍然。
“十七年,”她蓦地道,“苗苗今年正好十六岁,那么十七年前,便是她爹娘相遇之时,是吗?”
她眼望白珩,只见他对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十七年前的大雪,便是她的父亲所致。”怜奴想通了这一节,语气越发肯定了起来,“这么说来,你让苗苗去谷中等著,却派慕容瑛去寻她父亲,是吗?”
白珩又点了点头,道:“我也只能做到如此,她父亲知晓以后,愿不愿往谷中一行,那便要看她的造化了。”
“既你一早便知道她父亲是谁,又何不一早告诉了她?又或者,请她父亲来青丘一会便可,为何偏要让她经历这种种波折?”怜奴蹙眉道。
“其一,她父亲我请不动。其二……”白珩斜斜瞥了她一眼,道,“还是那句话,我做事,不必向人一一解释。”
白珩的第一句话,让怜奴心头暗暗讶异,心想这天底下竟还有他白珩请不动的人,苗苗的父亲又是什么来头?
而白珩的第二句话,则令她暗自摇头。
她想起他们初回青丘那一日,也是在这大殿之中,赤婸拂袖而去以前,对白珩撂下的最后一句话。
“好,你便什么都不要告诉我!以后就算你想向我解释,我也决计不听,这总行了吧!”
虽说那日以后,白珩再没提起过这事,也没再问起赤婸,但此时看来,他对“解释”这两个字,似乎很有些敏感。
难道王君这是在闹彆扭?
“好吧,都别解释了。”怜奴叹了口气,道,“那王君总能告诉告诉我,该怎么给临渊回信了?”
白珩收回心绪,道:“此时已过立冬,你让他们最多等到大雪,若到那时还是无消息,便可离开。”
“好。”怜奴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殿。
“妳到哪裡去?”白珩问道。
怜奴转过脸来,唇角轻扬,眼眸裡亦含著一缕轻俏的笑意:“我做事,不必向人一一解释,王君莫要再问了。”
饶是白珩向来平静从容,此时也不免一怔。
他不再多问,转过身来,又复对住了桌上的那一张地图。
怜奴见他如此,不免无趣,便又举足向外走去。
就在她将将踏出大殿的时候,却听得白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叫住了自己。
“怜奴,”白珩没有回身,只简单的道,“妳顺道劝一劝她,让她晚上早些睡,别再日日操兵到深夜了。”
怜奴看著他沉静的背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什么都看穿了,好了不起吗?
怜奴脚下不停,沿着那条狭窄陡峭的石阶向山下行去,山风吹动她一身月白的衫子,更显得她身形轻盈,翩然如蝶。
她一气直下了数百尺,耳听水声哗哗,她不再向下,反向着另一条小径行去,那小径蜿蜒曲折,弯弯曲曲的向林木深处延伸而去,怜奴沿着小径直走出了半里,水声更响,眼前蓦然一阔,来到了一处水潭边。
潭水缥碧,一道玉龙似的瀑布由山壁直贯而下,水声轰隆间,只见潭畔一个火红的身影,如疾风,如迅雷,快得几乎令人有些看不清,夹杂着剑光闪闪,那气势凌厉得令人望之生怯。
但怜奴哪里怕她,向前直行而去,叫道:“还练剑呢? 你累不累?”
剑光一瞬如电,赤婸一剑刺出,剑身不住颤动,声如龙吟,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