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扎成的扫把,在地面上一下一下的刮过。
每日早晨,总会有人来将庭院中的落叶扫去,那声响虽不大,但即便坐在屋中,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赤婸日日都听得很清楚。
自从那晚以来,已过半月。
朮夷好容易有借口能出姑瑶之山,自然不愿太快回去,因此便以给赤婸调理身体为名,逗留在了青丘。 虽说他日日都来给赤婸搭脉,但其他时候,他便在青丘四处溜达,好不快活。
怜奴虽有时也来看她,然而她似乎日日都忙得不可开交,便是来了也总是略坐坐便走了。
而白珩,则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
赤婸在青丘的日子,从来就没有这样寂寞过。
“咿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来,门外的阳光登时泼进房内,洒了一地。
一名少年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汤药跨步而入,那汤药上还冒着热气,显是刚刚煎好的。 那碗很是烫手,只烫得少年忍不住龇牙咧嘴,却丝毫不敢松手,生怕一碗汤药就这样浪费了。
好容易端进了房里,少年赶忙把碗往桌上一放,然后搓着发红的手指,对着赤婸抬脸一笑,道:“吃药吧。”
朮夷既只管把脉,甚且连药方都不开,这开药煎药的工作,自然落到了临渊头上。
临渊拟了药方,总先给朮夷看过,朮夷点头方才煎给赤婸喝,他又怕厨房离得远了,赤婸的药待端到她房里,也要凉了一半,索性便搬了个小药炉,日日坐在赤婸房外给她煎药。
赤婸日日见得最多的,倒是临渊了。
此时见临渊又来叫自己吃药,她不悦转过脸去,道:“不吃!”
“为什么呀?”
“就不爱吃,每日吃这些药,没病也要吃出病来了。”
“胡说。” 临渊有些不高兴了,“虽说是药三分毒,但我开的这些方子都是给你温补身子的,其实算不得是药,何况药量我调得正好,对你的身子一点妨碍也没有,怎么会吃出病来?”
赤婸白了他一眼,道:“我管你什么药量、什么温补不温补的? 这药日日都这么苦,苦得我舌头都麻了,我为什么非得吃它?”
临渊一怔,道:“药哪有好吃的?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怕苦?”
赤婸扭头道:“我就不爱吃,你能拿我怎么? 拿出去!”
临渊见她毫不讲理,摇摇头果真走了出去,那药却还留在桌上,冒着白烟。 不多时,临渊又走了回来了,这回手上又多了件东西。
那是一根木筷子,上头缠着金黄色的半透明膏体,带着一股甜香。
麦芽糖。
临渊把麦芽糖在赤婸脸前一晃,道:“你若吃了药,这麦芽糖便给你,吃点甜的,那就不苦了。”
赤婸一怔,问道:“那是哪里来的?”
“妳管我哪里来的?” 临渊板着脸道,“快吃药,才能吃糖。”
赤婸看了他两眼,果真拿起药碗,一气喝了下去,只苦得她身子打战,扭着脸向临渊伸出手来。
临渊连忙把麦芽糖往她手里一递,见她忙不迭的送进口中,原本皱成一团的脸这才渐渐舒展开来。
谁想得到竟然只要一根麦芽糖便能让赤婸乖乖吃药? 自己过去真是白费了那么多心思了。 临渊暗暗想道,果真还是王君最了解赤婸。
王君既这般了解赤婸,又时时叫了自己去问赤婸的近况,那又是为何总不来看她呢? 而赤婸也奇怪,过去几句不离王兄的她,这几日来竟是绝口不提这两个字。
“你看什么看?” 赤婸见临渊呆呆望着自己出神,奇怪的道。
“我就是在想,你和王君是怎么了?” 临渊此话一出,赤婸登时给糖汁呛着了,伏在桌上咳个不停,临渊连忙给她拍背。
赤婸与白珩之间古怪的气氛,任谁都看了出来,就是没人敢开口问一问,只有临渊,一向的心里有什么说什么,此时问出口来,与平素问赤婸睡得可好、吃得可好一样自然。
赤婸咳得满脸通红,好容易停了,这才抬起脸来,狠狠瞪了临渊一眼:“你问这什么话?”
“这是很寻常的话啊。” 临渊很是奇怪的道,“妳和王君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这谁看不出来? 我这么问又有什么奇怪了?”
赤婸见临渊一脸理所当然的望着自己,仿佛这就不是件理该回避的事。
给那样直接而清澈的眼神望着,赤婸忽然觉得自己一直避而不谈此事,似乎有些无聊。
“还不就那啥,”赤婸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后脑,道,“他骗我。”
临渊噢了一声,想了一想,问道:“他为什么骗你呢?”
“我怎么知道?” 赤婸将脸埋进臂弯中,只露出两颗大大的眼睛。
“那你也不弄弄清楚?” 临渊皱眉道,“你不妨便想,他骗了你能有什么好处,那么便可推知他骗你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