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光中,白珩抱著赤婸静静站立,那幅画面浑然天成,彷彿谁也无法介入其中。
怜奴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的目光,如白珩此刻这般深邃。彷彿要把赤婸深深望进眼底,刻在心上。
怜奴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麽。
就在此时,白珩抱著赤婸踏步就往房外走去。
怜奴连忙追上,劝道:“王君,赤婸此刻只怕不宜颠簸,有什麽话,你们还是在房裡说吧,我离开就是。”
白珩并不转头,只淡淡道:“能和赤婸换血之人不能来此,我只好带她过去。”他顿了顿,道,“妳歇歇吧,怜奴,多谢妳。”
蓦地一阵夜风拂过,带得满地落叶沙沙作响,听上去说不出的萧瑟。
怜奴身上一寒,不禁扯紧了身上的衣服,抬眼再看时,只见白珩已经走得远了。
怜奴倚门而立,望著白珩的背影,轻轻歎了口气。
她忽然觉得,自己过去没来由的这般讨厌白珩,似乎错了。
直到此刻,她才发觉,即便藏得再深,那深压心底的,也不过就是情字而已。
白珩虽然抱了一人,脚下却仍然丝毫不慢,朮夷跟在他身边,虽也不曾落后,但听耳边风声呼呼,不免也有些佩服白珩。
他固然是疾逾奔马,但难得的是脚步奇稳,赤婸在他怀中,其安稳竟不下于乘车,而乘车又哪有他这般快?
然而他们确实得快,赤婸烧了这大半日,体内的血已然渐渐抗不住那寒毒了,此刻又无怜奴所调,激发体内热气之香,原本烧得滚烫的身子,正在一分一分的凉了下去。
白珩抱著赤婸,自然发觉了此事,他不动声色,只是脚下奔得更加快了。
不多时,他和朮夷已经双双奔至青丘后山一处山崖畔,那山崖极陡,有若刀削。此时夜色茫茫,要攀援这个悬崖当真是险之极矣。
白珩却没有半点犹豫,右臂微紧,将赤婸牢牢揽在怀中,涌身就往崖下跳落。
朮夷探头望去,只见白珩轻飘飘的下落,左手不时在凸出的山石上一按,借此消去下落之势,不禁摇了摇头,一脸的匪夷所思。
“遇上你们这对兄妹,当真是我前辈子造的孽。”他自言自语道,却没想过他已然从上古一直活到今日,又哪裡有什麽前辈子可言。
他跟著跳下,片刻间,便已落到了谷底。
夜色深浓,谷底一片漆黑,白珩见他也落地了,对著他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大踏步便往前走去。朮夷跟在他身后,只觉此处几乎没有路径可言,长草丛生,几乎要长得和人一样高了,但白珩却似是对此间地形极熟,行走时竟没半分犹豫,不多时,便已来到一处山壁前。
朮夷望著这一处山壁,瞪眼道:“总不是让我再爬上去?”
白珩不答,伸指就口,咬破了指头,眼见鲜血流出,便往山壁上涂去。
朮夷只觉得脚下震动,耳中也听得隆隆之声,偌大一片山壁,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露出一个洞,洞内隐有微光透出。
白珩更不打话,便走了进去,朮夷心下了然,知道这是一种十分複杂强大的封印,白珩的血,便是暂启这封印的钥匙,但却不知,这青丘的绝谷之底,封印著谁?竟需以王君之血,方可开启?
他正想著,白珩却已经走远了,他连忙跟了上去,他才踏入,身后一暗,山壁便已合上了。
这洞穴极是幽深,三人沿著窄道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分,方才眼前一亮,来到一处宽广明亮之处。
朮夷定睛一看,洞穴裡浮著一团一团的火球,一名女子靠牆而坐,罗衫半鬆,露出光洁如玉的肩膀与双腿,见两人来,她抬起脸,露出一张豔丽无双的面孔。
朮夷与青丘为邻,自古而然便是如此,早先他閒暇时,也时常到青丘找人嗑牙聊天,此刻见到这名女子,他的脸色不禁变了。
“离姎,怎麽是妳!”他失声道。
过去曾有一段时间,他时时来青丘找离姎。
那时,离姎每见他来,也总是很高兴,会与他下棋、喝茶,两人时时并肩坐在大殿的廊下谈天。
离姎最喜欢听朮夷说起他又到哪裡串门的事情,她总是要朮夷细细的说起那地方的风景如何、民俗如何。
她听得津津有味,最后总会叹道:“要是我也能去,那就好啦。”
但她从来便没去过旁的地方,一直留在了青丘。
只因她是青丘的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