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收下,但也免不了在心内又暗骂白珩太有心机。
这日一早,她推开了窗子,让晨间的阳光洒入房内,自己则搬出了一个小炉,在炉裡添了炭团烧上,炉上架了一片薄薄的云母片,捻了些许香料洒在上头。那香料被热气一烘,登时香气浮动。
怜奴将手放在鼻尖轻煽,正自凝神细闻香气,忽听得门外几下敲击,一个侍女的声音道:“姑娘,妳醒了吗?”
怜奴仍然在思索香料,随口应道:“怎么了?”
“王君请姑娘到正殿去一趟。”
怜奴蹙起了眉头,问道:“可说是什么事了?”
“是赤婸郡主他们回来了。”
怜奴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光一转,望着窗外渐浓的绿荫,轻轻吁了口气,喃喃道:“总算回来了。”
那两人一去近月,她几次想问白珩两人的消息,但每每看到白珩,话就吞了回去。
也不知为何,在白珩的从容面前,她不愿自己有一丝心乱显现。
“姑娘?”侍女没听她答话,试探的叫了一声。
怜奴回过神来,提高了声音道:“知道了,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侍女答应了退下,怜奴将香料悉心封好,又将小炉搬到窗下,使房内不致有烟气,这才推门往大殿走去。
白珩为了议事方便,让她与萧易寒住得都颇近大殿,怜奴脚下不停,不多时,已然到了。
尚未进殿,便已听到赤婸清脆的语声,她踏步而入,只见赤婸用手托着下巴,靠在白珩的几上,叽叽咯咯的说着这些日子来的遭遇。
白珩一面在纸上写些什么,一面听着赤婸絮絮不休,脸上神情甯定平和,似乎丝毫不觉打扰。
“那冰蝉可真冷,我几次捉到了手,都冷得耐不住,又放了开去。后来好容易想了个办法,编了个小竹笼,把捉到手的冰蝉关进去。我只道这样就不怕了,谁知那冰蝉竟冷得这样,带着它走,竟彷彿是在大雪天裡行走一样,王兄你说奇不奇?”
白珩笔一顿,伸过左手去握住了赤婸的手,只觉得凉丝丝的,他轻轻一皱眉,道:“怎么朮夷也没让妳好好养着?受了寒,不加调养,到此时手心还是这样凉。”
赤婸笑道:“这一点寒气,过些日子自然也就消了,不怕的。”
白珩也不鬆手,就这样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捂着,右手的笔却如行云流水般继续写了下去,同时口里道:“我等会儿让人给妳开一帖药,妳按时吃着。”
赤婸对朮夷,对临渊,都能说不吃药就不吃药,偏偏对着白珩,却只有乖乖点头的份。
白珩见她点头,唇角轻浅一扬,头也不抬,漫声道:“怜奴姑娘来了,怎么不过来,站得那样远?”
赤婸转头,果见怜奴俏生生地立在殿门,喜道:“妳这可来了,怎么来得这样晚?我这几日的故事,岂不是要从头讲过?”
“别。”怜奴和白珩异口同声的道。
两人对视一眼,白珩对着她温然一笑,怜奴却淡淡转开了眸子,一面走近,一面对着赤婸笑道:“妳说话太过啰嗦,我还不如听临渊说。”
赤婸高高挑起了两道燕眉,道:“我不如临渊?这小子笨嘴笨舌的,不管什么惊险的事到了他口里,都成了不惊不险,好听的故事也给他糟蹋了。”
“妳说话却是太过高潮迭起,让听的人累得慌。”怜奴抿嘴笑道。
赤婸不服气的转向白珩,扯着他的袖子道:“王兄你听听,这是什么话?我说话哪里这样了?”
白珩依旧低头写字,淡然道:“习惯了。”
赤婸得意对着怜奴道:“听见没有,我王兄也说……”她忽然觉得不对,转头瞪着白珩道,“什么叫你习惯了?好像我真是如此!”
“我这样说了吗?”白珩总算抬起头,对着赤婸一挑眉,道。
“没、没有!不过……”
“我既没说,那便是妳自己想的。”白珩微笑道,“至于妳为什么会这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赤婸呆了呆,总觉得白珩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却又不大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她却也说不上来。
趁着赤婸还在发呆的时候,怜奴问道:“临渊可好?怎么没看到他?”
赤婸对她扮了个鬼脸,道:“就知道妳只为临渊而来,偏他不在这里。”
怜奴微一凝思,便明白了过来:“他去找萧前辈了,是不是?”
“可不是吗?”赤婸一笑,道,“那傻小子一路上捧着瑶草,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这不一回来,就献宝去了。”
怜奴点了点头,问道:“那他的病可大好了?”
赤婸奇道:“妳怎么知道临渊有病?”
怜奴向着白珩努了一努嘴,道:“王君告诉我的。”
赤婸复又转向白珩,道:“这病就连临渊自己也是后来方知,王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白珩横了她一眼,道:“平时让妳多读书,偏不爱听。什么事都糊里糊涂的,眼皮子底下的事也看不清楚,真是。”
赤婸噘起了嘴,道:“好端端的,你骂我做什么?这和我看不看书,又有什么关系了?”
“你若看了书,便会知道斩梦者并无不能做梦一说。”白珩提笔蘸了蘸墨,轻轻在砚台旁顺了顺笔毛,“也就不会不知道临渊神魂离散的病症了。”
赤婸伸了伸舌头,道:“好啦,一回来就教训人家。”
白珩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我这是白费心机。妳啊,还是乐妳的去吧。”
怜奴在旁,仍旧记挂临渊病情,此时插嘴又问:“所以临渊的病,究竟怎么样了?”
“放心吧,都好了。”赤婸白了她一眼,“而且,那小子还另有奇遇,往后可不能再小瞧他了。”
“怎么说?”怜奴一听,登时大为好奇。
“此事太奇,若不是我亲眼所见,那也决计不能相信。大约连萧易寒都没料到,他那个傻徒儿,竟有这般福缘。”赤婸有些感慨的摇摇头,忽地吃吃一笑,“也不知萧易寒听临渊说起时,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