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此时浑身滚烫得难受,但神志未失,听得朮夷此言,不由得大吃一惊。
以赤婸的修为,不过将这冰蝉带在身边,便已冻得如此不堪,若他真吃了整只冰蝉,那他还有命吗?
赤婸也吓了一跳,叫道:“喂喂,你说什么?这东西怎么吃得的?”
“啰嗦!还想不想治病了?”朮夷怒道,“我是大夫,我让你吃的药,你胆敢不吃!?”他说着,便伸手抓住了临渊的下颚,左右一捏,临渊登时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
朮夷手一松,那冰蝉就落入了临渊大张的口中。
朮夷眼疾手快的阖上了临渊的嘴,跟着在临渊喉头一捏,临渊喉头肌肉一动,不由自主地“咕”的一声,把冰蝉嚥了下去。
只见临渊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颤抖着抽了两口气,然后眼一闭,向后便倒。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赤婸正想阻止,临渊却已然将冰蝉吃了下去。赤婸吓得将手中的碗一扔,慌乱奔了过去,恰恰扶住了向后倒下的临渊。
临渊双目紧闭,一张乾净清秀的脸,此时却青得骇人,浑身抖得犹如筛糠一样。
“你做什么让临渊吃那东西!”赤婸大叫,“临渊若死了,看我怎么跟你算帐!”
“吵死了,臭丫头,他既是我的病人,我让他吃什么,他就得吃什么!不乐意?那就别找我治啊!”朮夷也怒声道。
赤婸只觉得怀中的临渊越来越冷,抱着他,连她自己适才好不容易暖和些了的身子都又再冰凉了下去
她无暇与朮夷吵嚷,只是紧张的望着临渊,只想找个法子让临渊把寒蝉吐出来了才好。
临渊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终于,他头一侧,停止了呼吸。
赤婸瞪大了眼,犹自不信,伸手探过他的鼻息,又将脸贴在他心口细听。
一片安静,别说心跳声了,临渊似乎连全身血液都已凝结。
赤婸双手微微发抖,抱着临渊,一时心下惶然无主。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把她用力推了开去。
“快让开!再晚些他真死了,可怪不得我!”推她的正是朮夷,一把推开她以后,便扶着临渊小心让他原地躺下。
赤婸脑中混乱一片,过了片刻,才问道:“他没死?”
“死自然是没死的,活着倒也不见得。”朮夷说着拿出一根银针,照准了临渊的眉心,便刺了下去。
他的十指粗大,动作却极是灵敏,银针微颤,转瞬间在临渊眉心震动了数十下,再抽出来时,便连着一缕淡金色,犹如光丝般的东西。
临渊的神魂。
仔细一瞧,那条光丝却并不光滑,不仅颇为斑驳,上头更有好几处几乎要断绝,只勉强还支撑连繫着。
朮夷拿出临渊初见那一日交给了他的那颗珠子,将银针轻轻靠了过去。
珠子内部的光华一盛,原本勾在银针上的光丝,忽地就被珠子给吸了进去。朮夷拿着珠子,轻轻晃动,那光丝的一头还连在临渊的眉心,在这晃动之下,便不断地被抽了更多出来,亦不断的没入珠子之中。
就这样抽了一盏茶时分,终于抽尽了。朮夷犹自以银针探过,确保再无残馀的神魂,这才停手。
饶是他自负医道精绝,当他缩回银针时,却感到额上凉凉的,竟是出了冷汗而不自觉。
赤婸在一旁看得也是目眩神驰,直到光丝的末端缩入珠子后,才长长透了口气。
临渊神魂尽失,躺在地上,早被冻得僵直,浑身没有半点活着的迹象。
赤婸轻轻抚过他的眉宇,触手生疼,却是冰得烫手。
“他不会有事吧?”她问道。
“这三日能支持下来,那便能活。”朮夷说着一把扛起了临渊,便往屋子走去。
赤婸跟在他身后,着急问道:“喂,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究竟是怎么治的临渊?”
朮夷今日耗神颇剧,竟比平时不暴躁了些,只对着赤婸粗声道:“小丫头懂得什么?滚远些!”
然后他走进了自己的屋里,当着赤婸的面把门给关上了。
赤婸站在石阶下,脸上的神色又是惊愕又是气恼。
待得她回去,她非得和王兄好好抱怨抱怨这个朮夷不可,最好能引得王兄出手狠狠教训教训他!
她悻悻然想着,正要转身走开,却听得屋裡的朮夷又大呼小叫了起来:“咦?怎会如此?当真好生奇怪!”
赤婸再也忍耐不住,抬脚便踢开了那两扇薄薄的木门,闯了进去,叫道:“又怎么了?”
只见朮夷站在床前,瞠目瞪着躺在床上的临渊,彷彿看到了什么稀奇古怪到了极点的物事一样。
“临渊怎么了?”赤婸亦瞪大了眼,紧张得双手发抖,当然这也有些受寒过深的缘故。
朮夷仿佛没听见她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大呼奇怪。
赤婸伸出双手,捧住了朮夷的大脑袋,用力一扳,迫得他望向自己:“怎么了?临渊死了,是不是?”说话间,她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蠢材,蠢材,人活着还是死了,你也分不清楚吗?”朮夷怒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赤婸跺脚大叫,“适才我就说他死了,你偏说他没死,他连呼吸都没了,心也不跳了,这不是死了是什么!你……你医死了临渊,我跟你没完!”
“臭丫头,你这一双招子摆着好看的是不?也不自己看看那小子?”朮夷怒叫。
赤婸转头看去,只见适才还冻得连一丝气息都没有了的临渊,此时竟有了一丝微弱的呼吸,每一次吐气,都有一团肉眼几不可见的白雾出现,旋即消失不见。
她一怔,傻傻的转头望着朮夷:“他……他怎么忽然有气了?”
朮夷也是一般傻傻的回望着她:“我……我也不知道啊!”
任何人生吞了一只冰蝉,都不可能还有气的。
以冰蝉之寒,那人的脏腑都会被冻起来,便是血液也会给冻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