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光看着坐在木筏上一动不动的母亲,心疼地找不出安慰的语言。
平素花言巧语,哄得女郎们喜笑颜开的技巧,如今在这场景中,分外苍白无力。
沈鸣珂此时麻木地看着奔涌的洪水,仿佛看尽了自己作为炮灰的命运。
可是,她不想死。
她更不想看着身边的人死。
这些在书中连一笔都没有着墨的人物,也有着各自的悲喜人生。
他们是活生生的啊!
储大伟、沈瀚光、孟臻、孙镇、薛木匠……
“沈老夫人。”孙家女儿稍稍缓过了气,挪动到了沈鸣珂身边:“我有事儿想跟您说。”
沈鸣珂点头,“你说。”
“我闺名药娘,十四岁那年嫁到了镇上陆裁缝家,三年前因无子被休回家。”
孙药娘面带惆怅,“爹和哥哥嫂嫂嫌我丢人,平日不准我出门。
可是他们也担心我日后生活,所以偷偷将刻工的技巧教给了我。”
她声音沙哑:“我爹说,我的手艺不逊于我哥哥,如果可以……能不能将您的活给我做?这是我唯一能和他们在一起的办法了……”
话音刚落,已经泣不成声。
沈鸣珂掏出小匣子交到对方手上,“一切拜托你了。”
“爹!”孙药娘抱紧了盒子,嚎啕大哭。
随着时间推移,洪水竟又有上涨之势。
“娘!情况不对,恐怕上游还有洪峰要来,我们回去吧!”
沈鸣珂看着不远处的房顶,“这是到了哪儿了?”
“孟家村。”沈尧光指着东北方,“那儿就是孟夏娘家。”
沈鸣珂回身招呼孟家兄弟,“我们回去!”
孟起犹豫了下,“沈老夫人,我们要去一下南香堂!”
“哥,南香堂肯定也淹没了!”孟路不赞同。
兄弟俩争执时,沈尧光向沈鸣珂解释了缘由。
孟家村代代以制作烟火爆竹为生。
因为南方为朱雀,属火,所以宗祠建在村子南边。
里面除了祖宗牌位,还有祖师爷李畋的神位,故名南香堂。
南香堂附近一圈大仓内,还藏着大量制作烟花爆竹的原材料。
烟花爆竹!
沈鸣珂顿时双眼一亮,原著中许以默在江南道治理洪水,第一步就是炸堤泄洪!
“孟起,南香堂的仓库里可有硝石、木炭、硫磺?”
孟家兄弟一愣,齐齐点头。
“好!我们去!”
沈鸣珂二话不说,就让沈尧光直奔大仓而去。
孟家祖辈建立大仓时就考虑到了防水防火防盗的问题,所以南香堂包括大仓是建在约一丈的高台上。
此时洪水肆虐之下,竟还留了三分之一在水面上。
“救命!救命!!”
“有人!”
沈鸣珂一行加快了速度,及至近前,发现居然是贺头!
“他怎么在这儿?”
“贺头是县城新派来的监察差吏!”沈尧光又补了一句,“前天刚到。”
嘿!
这点背的!
沈鸣珂等人上前将贺头及另两个帮闲救了下来。
只见三人浑身湿透不说,其中一人还被砸伤了,背上伤口泡在水里太久,已经泛白。
“沈老夫人!”
贺头鼻子一酸,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另一名帮闲则边哭边骂:“让他们爬上来!一个都不肯!说什么祖宗规矩!哪儿有命重要?!全死了啊,全死在宗祠里了!!!”
“你说什么?!”
孟起孟路顿时脸色惨白。
说话间,一阵激浪冲来,众人匍匐在木筏上不敢动弹,好一会浪头过去,才纷纷起身。
“天啊!”
不知是谁惊呼,引得大家都看向同一个方向——
只见南香堂的正门被冲垮了,里面飘出一具具尸身,层层叠叠,恍如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