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光才不信,明明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一定是他驾车太快了,让娘晕车伤了身子。
相比之下,沈尚光冷静多了,他站在沈鸣珂身边,偷偷将怀里的一张符纸掏了出来,扔到了脚下踩住。
那是他背着所有人,向阴阳先生求来的。
阴阳先生说,这符对恶鬼有用,对善鬼无用。
但也许,先生弄错了呢?
沈尚光一边想着,一边用力使劲碾弄脚下的符纸,直到破烂了为止。
沈鸣珂被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扶着出了医馆。
因今日不能回家,所以都住到了县学的宿舍里,这还是舍监看在沈尚光是教谕林肃慎的关门弟子的面子上。
“娘,您早点休息,有什么不舒服,喊一声便是,我与老四就睡在隔壁。”沈志光偌大的个子蹲在床边,满脸担忧。
“去吧,我没事儿。”沈鸣珂无语。
好说歹说,这俩兄弟才走,甚至临行前,沈尚光还光明正大地将屋子翻找了一遍,拎着把小剪刀离开了。
沈鸣珂哭笑不得,看来对方还在担心自己会找死以期回家。
她默默看向窗外的一轮下弦月,想起了那些流民们的鲜血,还有性格各异的沈家众人,罗三一伙……
曾经飘忽不定,总幻想着不过南柯一梦的心随着飞机失事前的记忆回笼,终于落在了土里,深深扎下了根。
那句话怎么说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沈鸣珂苦笑一声,自己白捡了一堆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呢,也算圆了孤家寡人时的梦想吧?
她默默闭上眼,任凭一滴泪落在了枕巾上。
再说另一边,沈志光两兄弟回了隔壁房间后,梳洗一番就躺在床上了。
可其实,谁都睡不着。
“老四。”
沈尚光瞅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没应声。
“对不起。”
沈尚光诧异,他这个三哥,仗着比自己早出生一息,从来都是端着哥哥的架子。
“娘与我说了,”沈志光也不管弟弟听不听得见,自顾自道:“咱们四岁时曾一起落水,娘当时吓坏了,郎中又只有一个,所以胡乱指挥,让郎中先救活了我,也导致你落下了冬日畏寒的病根。”
沈尚光没想到会提起这茬。
“小时候我总是叫你病秧子,还因为嫉妒你,所以抢了你的玩具,对不起。”沈志光沉默了一会,继续道:“娘说了,我已经是大人了,以后有什么事儿都会与我商量,现在家里没钱,娘打算盘个铺子做营生,我会留在县里照管,供你上学。”
沈尚光只觉得嗓子眼堵得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老四,你好好学,考上个举人,咱们家就好起来了。”沈志光想了想,话锋又一转,“没考上也没事,三哥养着你,养着娘。”
沈尚光默默闭了眼,在心里轻轻地应了声——嗯。
砰!
沈志光迷迷糊糊地,就被砸门声给闹醒了。
“谁啊!?”
门外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一公鸭嗓子道:“沈尚光!你违反了宿舍条例!速速出来!”
沈志光一愣,回头看向已经在穿衣的弟弟,“怎么回事儿?”
沈尚光一脸平静,“没事。”
没事能大清早来砸门?
沈志光瞪着老四,没一会又泄气,自己这个弟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简称,面瘫。
他认命地起身穿戴,叨叨咕咕,“好歹我是你哥,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一点都不信任我!”
“三哥。”
沈志光一愣,他一脚踩在裤子里,一脚踩在地上,傻乎乎看向对方,“你叫我啥?”
沈尚光不搭理他了,抬脚就要去开门。
“哎哎哎!”沈志光一边跳脚穿裤子,一边大喊,“你再叫我一声!!你私下里可从来不这么叫我的!快叫我!”
沈尚光推开门,阳光照在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