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安慰和劝解在此刻都显得过于苍白,沉埋地底的冤屈,在时隔八年之后,终于传到了人间。
积攒了八年的思念、怨愤、自责,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为什么只有你能进到那个时间缝隙?"
"两天前我经历过一次时间回溯,九黎可以将时间倒退回某一特定的节点,大概是因为有过一次时空错乱的经历,身上附着了时间因子,所以我才会被时间缝隙吸入。"
这个解释充满了偶然的意外,但偶然之中又蕴含着注定会发生的必然。
越清晏一定会来池家老宅,她一定会利用时间回溯调查泥偶案,她也一定会救下当初的断尾狐狸,而经历过背叛和抛弃的昏婆一定不会走回头路。
这条时间线上每一个看似偶然的节点,早已被写好了命运的注脚,被牵涉其中的所有人,都避无可避。
钟表上的指针转过一圈又一圈,金乌西坠,房间内的光线慢慢消失,池焰和池修岩终于重建了心理防线。
"你刚刚说,只有三十五具尸体,可为什么我们的记忆中都是三十六具?"
"你们确定是三十六具吗?"越清晏反问道,"一个女人在走廊上吊自杀,保姆掐死婴儿之后自己撞向桌角,一个男人溺毙在花园的水缸中,四个人死于利器戳刺……"
随着越清晏的提示,这八年来藏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的凄惨景象,在他们面前一一浮现,他们能将死因与每一个死者准确对应。
"第三十五个,剪断了高压线,触电而亡。"
没有第三十六具尸体,池焰和池修岩搜寻遍了记忆中的每一个角落,但确实没有第三十六具尸体。
他们看过无数遍卷宗,对每个人的死亡原因和死亡地点一清二楚,而现在,他们想不出第三十六个死者是怎么死的。
可如果有人幸存,他为什么没有回到池家,为什么没有说出真相,而他们的记忆又为什么出现了错乱?
"以幕后之人的能力,对你们的记忆动手脚简直易如反掌,至于消失的第三十六个人,"越清晏顿了顿,不忍地握紧了身边人的手,"池焰,是你的妈妈,周南音。"
这就是那三十五个亡灵想要传达的信息,这就是他们之所以甘愿留在时间缝隙中,徘徊停滞不得往生,重复经历着死亡的原因。
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屏障发出了清晰的碎裂声,多出的那具尸体消失无踪,被篡改的记忆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在巨大的悲恸下,人们的记忆很容易出现错乱,尽管在当时的混乱中,池焰意识到了他的妈妈并不在这里,记忆也会被自我防护机制修补并合理化。
如果周南音活了下来却又在八年间杳无音讯,那么幸存者的身份极有可能要被背叛者所替代,她的手上可能已经沾满了鲜血。
这是池焰绝不愿看到的局面。
所以,幕后之人只需稍加引导,就可以篡改池家人的记忆,添上周南音的存在。
而现在,假象被戳破了,血淋淋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关于你妈妈的消失,这件事其实存在很多种可能的解释,"越清晏反复斟酌着措辞,想要尽可能委婉地说出她的猜测,"她可能侥幸活了下来,也可能被幕后之人带走了,总之,事情并不见得一定是最糟糕的结果。"
这个推论是成立的,如果不考虑被她刻意忽略的另外一件事的话——沈家为何想要杀死周家人?
最可能的解释,是周家人握有沈家的把柄,所以沈家想借昏婆的手将其灭口,而这个把柄会不会就是周南音?
而如果就是周南音,那她和周家,在当年的惨案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池焰和池修岩苦苦追寻了八年的真相,如今终于得见天日,可真相之沉重、之惨烈却又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来自至亲之人的背叛,往往最是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