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阜早年就名声在外,担任凉州从事。
在《三国演义》中最大的功绩就是借兵破马超。
也算得上是个颇有谋略之人。
既然张闿要洗耳恭听,杨阜就开始畅所欲言了:“大王分田分地,让下等人也有了田地,这些下等人就开始人人为私,只种自己家的田,不顾伦理公义,不论天下苍生,王莽为何灭亡?原因正在于此!县令杨胜,甘冒违令的大罪,教化世道人心,这不是在保住大王的江山又是什么?不想大王竟然如此的好坏不分,锁拿一心为公的忠直之臣,亡国无日矣!”
杨阜的这一番话属于典型的偷换概念。
也可以说他和张闿在认识上是牛唇不对马嘴。
张闿没有马上回怼杨阜,而是看着马腾、贾逵和成公英道:“诸位觉得义山的话对吗?”
他们都很想说杨阜的话就是他们的心里话,但是谁也没有出口,都只是一起向张闿拱手道:“请大王训示。”
“原本是想听你们说的,没有想到义山先生却是对我发难。”张闿看了这三个人的样子,只恨不得一人扇他们一耳光才好,笑道:“好,既然要我训示,那我就训示训示。义山先生,那照你的意思只有给地主家种田,给豪门家种田才叫不是为私了?”
“当然!”杨阜趾高气昂的道:“当初不是这些豪门慷慨的将田地租给这些下等人耕种,他们能活到今天吗?就凭这一点,他们对积善之家就应当感恩一生!”
张闿听了这一番话,脸色变得极其阴沉,双目深处闪出鹰隼一般凌厉的光芒,死死的盯着杨阜,问道:“先生说完了吗?”
杨阜又补充了一句:“圣人有云:‘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下等人给豪富之家耕作不是天经地义吗?”
“还有吗?”
“没有了。”
张闿的嗓子里发出金属般的颤音,听得出,明显是即将要发作的雷霆震怒之前的预备音:“豪门世家家里有的是田,无论是当初,或者是现在,这天下的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有白种过这些田地一天。豪门世家不仅没有让百姓白种过一天他们的地,什么飞洒、诡寄,还想尽办法,偷逃本该缴给朝廷的税粮,以为我不知道吗?难道这就不是为私吗?对,这不是为私,这是犯罪!还有,先生张口伦理公义,闭口天下苍生,其实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你们这些所谓的名士就那么的讲伦理吗?恐怕未见得吧?爬灰的有没有?养小叔子的有没有?睡嫂子的有没有?”
“飞洒”是豪强之家利用权势,把自己应负担的差役转给穷人承担;
至于“诡寄”是指地主豪强把属于别人的田产假托在他的佃户或其他穷人的名下,以他人的名义缩小自己的田产,从而逃税。
爬灰、养小叔子、睡嫂子那更是所有世家豪门都有的通病,家族越大,这种丑闻越多,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不说出来罢了。
张闿的一番话就是将世家大族的脸皮踩在地上摩擦。
一时间竟然怼得杨阜无言以对。
张闿接着道:“再说你们的公义。你们有公义吗?饿殍遍野,异子相食的时候,没见你们拿出一粒粮食来救助百姓,现在因为百姓都种自家的田,也为伤亡的将士家里种田,你就想起了‘公义’二字,杨阜,你虽然表字义山,可是这‘公义’你和你说代表的世家豪强怎么说得出口的!脸还要不要了?还拿王莽的下场出来吓唬我,你就直说得了,我张闿不听你们的,不让你们盘剥百姓,不让你们鱼肉乡里,不让你们欺男霸女,不让你们为非作歹,你杨阜杨义山就要起兵,要做赤眉,要做绿林,要做汉光武帝刘秀,要来消灭我张闿,是不是这样意思啊?”
张闿的话字字句句都直戳杨阜,乃至于整个世家大族的肺管子,气得杨阜面孔发白,浑身不住的颤抖。
最后,杨阜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你……你含血喷人!”
无论是马腾还是成公英,就是贾逵,都没有想到,张闿的口齿竟然如此的凌厉辛辣,虽然骂的是杨阜,他们听了也是个个面红耳热,心跳加速。
张闿冷笑道:“你方才说什么下等人有了田地就人人为私,不顾伦理公义,不论天下苍生,纯属子虚乌有才是含血喷人,而我说的这些,你敢说没有吗?我还不说别人,我就问你杨义山做没做过飞洒、诡寄这样的事,我就问你杨义山的家里有没有伦德丧尽的丑事!贾刺史——”
贾逵听见张闿突然喊自己,惊得一颤,忙道:“臣下在!”
“你去查一查杨阜有没有犯下杨胜的这些罪孽,如果有,依法惩处,该抄家就抄家,该杀头就杀头!”说到这里,张闿突然冷冷一笑:“尤其是要将杨家的仆役、丫鬟分开来问,好好的了解了解杨家的伦理,看看他们家有没有爬灰、养小叔子、睡嫂子这一类的人伦惨案!如果有,就公示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知道杨阜杨义山的‘伦理公义’!”
成公英心中暗道:“大王端的是厉害,这种事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一旦被公诸于世,这……这等于是刨了他杨阜的祖坟啊!杨家从今往后,都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贾逵知道,张闿这是要借刀杀人,借自己这一把并州世家的刀杀凉州的世家……
但是他不敢拒绝,只得老老实实的答应。
贾逵看了一眼傻傻的站在那里的杨阜,拱手道:“喏!”
“将杨阜押下去,然后将杨胜和沈敬带上来,你们当堂审案!”
不知怎么的,在张闿怒斥期间,杨阜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就在杨阜说了张闿含血喷人之后,被张闿的一番话气得胸口气血翻涌,说不出话来。
杨阜被两名衙役押下去,正好与被押上来的杨胜、沈敬遇到。
杨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叔叔竟然也被张闿给抓了,并且双眼之中已经失去了往日飞扬的神采,不由得长叹一声,知道这一回自己的末日到了……
张闿缓缓起身,对马腾和成公英道:“他们两个就由你们来审理了。”
“喏。”
“一定要秉公审理,不得徇情。”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