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禾很听话地在密室里呆足了五日,这五日里她也没有闲着,虽然江黎没说什么,但看他的样子和她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是忍气吞声之人,被迫害至此还要当个臣子给狗皇帝效忠的人。
反是一定会反的,要打着什么名义夺势,从哪里开始反,是筑城墙、积高粮,还是黑吃黑清君侧更好,岁禾都想了个遍。
等第五日清晨岁禾出去时,山中已是了无人迹,她马不停蹄下山,在最近的集市花钱买了一匹骡子就往回赶了。
没买马是因为那是奢侈品,只有府城有得卖。
岁禾快马加鞭往京都赶,一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饿殍遍地,马踏雪的时侯,还会踏到裸露出雪被,已经被冻得僵硬的尸体。
雪越下越大了,这个天气真的会冻死很多人,一路上的村落不少村民的房子连房檐都被压塌了,岁禾是没有见过明朝的小冰河时期,但也感觉现在是天要亡大晋朝了。
天气已经冷到岁禾赶路都受不了的境况,但是在客栈休息的时候居然还能听到皇上要扩张选秀的消息,明明三年一次大选,结果现在距离上次大选还不足两年,就又开始了。
但是这个消息对某些百姓来说是好消息,因为大选不止选秀女,还选宫女和太监。
要看百姓有多水深火热,就看有多少家庭送自家的儿子去当太监了,岁禾见排队净身的队伍都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悲天悯人了,但看见七八岁的小女孩小男孩要卖了自己的后半生,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去求一个活命的机会就觉得难过。
而生长在红旗下的江知代也有这种感受,她在岁禾离开的这些天,和表姐姜玉宁合伙在城外搭暖棚施粥。
虽然其间诸多不便,也不是每一个灾民都值得被救,但是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尽力而为。
今天,降雪量又增加了,就连姜府的下人都不得不三更天就起身扫雪了,否则那雪都要堆到大腿处,连门都没办法出了。
江知代才刚刚起床,她的丫鬟翡翠就走进了里间,向她禀报道:“小姐,善堂那边第二间暖房的房梁给压塌了……砸死了两个人,是一对母子,那位小娘子半夜躲到最边上给她儿子喂奶,结果就刚好被头顶砸下的梁柱给砸死了。”
这下子,江知代什么瞌睡虫都死绝了,她一掀开被子就起床了。
翡翠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先拿披风给江知代给围上,就算屋里暖和,她也不敢把江知代给冻着了,这天气要是伤寒了,那真就能要人命。
江知代洗漱穿戴好就想往姜玉宁的院子去,却发现对方已经一身光鲜地到了她的外间。
姜玉宁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情况,同样也是眉头紧锁。
相比于江知代出于善良怜悯之心想为百姓做点什么,姜玉宁承认自己更功利,她要博得善名,想在选秀中脱颖而出,她有点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她。
毕竟他们姜家押宝三皇子,她未来要当三皇子妃,难保她的对手不会利用此事攻击她。
江知代在一瞬间就读懂了姜玉宁的欲言又止,也理解她,于是开口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身上。
“宁表姐,对外就说二号暖间是我负责即可,感谢表姐这些天的不辞辛苦了。”江知代大方道。
她是真心感谢姜玉宁的,要是没有姜家的帮忙,她爹娘都不在,她一个十岁的罪臣之女能做什么呢?就是有钱那些个人手都找不到,没有姜家的旗号,她的善堂也开不起来,她不会因为姜玉宁有私心,就抹杀掉她所有的付出。
姜玉宁心头有种陌生的感觉,起初这个表妹邀她入伙的时候, 她不想搭理,觉得施粥捐款捐碳就已经足够了,没必要收留难民,她很清楚升米恩斗米仇的穷人心理,并不想沾染麻烦,更何况这个表妹本身就是罪臣之女!
母亲也是这般叮嘱她的,只是这个表妹就跟有迷魂术似的,实在是太会说话了,每句话都能说到她心坎上,让她心尖都是痒的。
比如,她有些账目不懂的时侯会来问自己,问得确实也有水平,凭她的数论都会被难住,每次帮她解答的时侯,她的赞许就滔滔不绝,还分外动听。
“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个账目比科举的数论都难吧,宁姐姐你真厉害!”
善堂有拾掇的地方,需要御下的地方,她也舔着脸来问自己。
见她的脸上婴儿肥都还没有退去,就这么忧国忧民,还不是那些公子哥那种做几首酸诗的虚情假意,是拿真金白银去填灾荒的窟窿。
她又没忍住给了她几条建议,给她提供了靠谱的进货渠道,还给了几个靠谱的下人,她就又眼泪汪汪地吹捧起来了。
“宁姐姐这魄力,这手腕,在这四方天地可真是埋没了。”
就连她给她写个文书,她都要拍马屁……
“宁姐姐你这字,走笔游龙,力透纸背却锋芒内敛而大气,行文流畅,字字珠玑,铿锵有力,真是得我外祖父的真传,姐姐若是男儿身,定是那冠绝天下的才子,他日必金榜题名,文可安邦……”
只是这话江知代还没有说完,她就捂住了她的嘴,这表妹还真是虎,什么都敢往外蹦。
不过这话确实是说到她心坎上了,因为她从小聪慧,祖父姜恒是大儒,不仅是内阁大臣还曾做过太傅,他见她聪慧便从小带她在身边,还亲自给她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