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黑着脸,转头说道:“能不能闭嘴?”
陈平安举起手中酒碗,当然可以。
小陌笑问道:“陶剑仙,要不要我帮忙?”
陶然不耐烦道:“爬开。”
小陌微笑点头,也学自家公子提了提手中酒碗,好的。
陶然用眼角余光打量了这拨人,烦归烦,脾气倒是还凑合。
若是回头就去崔先生那边告刁状,给自己穿小鞋,随你们背后嚼舌头去,老子大不了就不当什么狗屁客卿了。
到最后,煮饭炖鱼的陶然,就蹲在不远处自顾自吃起来。
陈平安放下空酒碗,说道:“陶剑仙,生姜稍稍放少了,肉桂又稍稍放多了。”
陶然咧嘴一笑,有点意思。这句话,还算顺耳。
陈平安也没打算在这边等着偶遇邵坡仙、蒙珑那对主仆。
起身告辞,陈平安笑道:“回头在仙都山那边,我请你吃顿真正的炖鱼。”
陶然翻了个白眼。
见那个自称是陈平安的家伙说走就走,这位剑修犹豫了一下,问道:“哪个陈平安,总不能是宝瓶洲落魄山的那个吧?”
不曾想那个青衫刀客,竟然笑着点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就是了。”
陶然呆滞无言,然后扯了扯嘴角,转头呸了一声。
所幸一行人转瞬间就已化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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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北归,中途在大泉王朝停步,就在那京畿之地的桃叶渡,下榻于那个名为桃源别业的仙家客栈。
花掉了陈平安两颗小暑钱,这还是只要了两栋最小的宅子,只比单间略好。
客栈内,还有些早就被玉芝岗之外仙师购入手中的旧淑仪楼“阴宅”符箓美人,她们如今亦是桃源别业的金字招牌之一。
而且按照府尹大人的小道消息,这处桃源别业的幕后老板娘,还是胭脂榜的副评美人之一,名次还不低。
在此落脚的客人,离开客栈时,桃源别业都会免费赠送一份礼盒,里边装有一枚桃符,数张桃花笺,一把桃花扇,其实加在一起,撑死了也就是十几颗雪花钱,但是意义不小。花大钱,住过了桃源别业,总不好对外嚷嚷什么,那就落了下乘,但是出门在外,或腰悬一枚桃符,或手持一把桃花扇,不然就是与朋友飞剑传信时,在桃花笺上书写文字。
外人瞧见了,也就都懂了。
确实是住过桃源别业的有钱人。
若是下榻独栋宅院,还有两把袖珍桃木剑相送,用途就更多了,可以作为那把桃花扇的精巧扇坠,女子仙师还可以拿来当作挽髻的发钗。
比如先前沛江游船上的宇文公子,就是这类有钱人。
宝瓶洲,必须喝过长春宫的酒酿,桐叶洲,必须住过桃源别业。
这才是真正会做生意的。
之所以如此大手大脚,是陈平安让崔东山帮忙约了一个人,会在此秘密碰头。
金顶观的首席供奉芦鹰。
芦鹰将他误认为是蛮荒共主的斐然了。
这位掌握一种鸡肋“远古神道相人之术”的老元婴,也是个人才。
可以与九真仙馆的仙人云杪媲美。
一个坚信不疑,众人独醉我独醒,将他当成是白帝城城主。
一个铁了心,认为陈平安是蛮荒天下的斐然化身。
都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山上奇才,在陈平安心目中,只比正阳山那个兢兢业业、掌管谍报的天才兄,略逊一筹。
陈平安看着那份新鲜出炉的中土邸报,叹了口气。
那个中土神洲的山海宗,跟自己有仇吗?
不愧是桃源别业,消息比起一般的宗门候补山头,还要消息灵通。
也对,桐叶洲本土修士,哪有那闲钱和闲工夫,去收集中土神洲的邸报,至多就是了解一下宝瓶洲和北俱芦洲的山上动静。
何况如今桐叶洲的风评如何,谁都心知肚明,何必自找罪受,花钱买骂不成?
转去看几份本土山头的山水邸报,篇幅最多的,还是云窟福地的花神山胭脂榜,还分出了正副两评,
先正后副,登评女子,有大泉女帝姚近之,白龙洞洞主许清渚,还有三山福地那个万瑶宗宗主之女,韩绛树。
副评上边,有小龙湫的令狐蕉鱼,金顶观一位女冠,虞氏王朝的郡主,还有个江湖中人的女侠。
遗憾落选正评的女子,估计自己都没什么,反而是那些仰慕她们的男人,肯定要卯足了劲砸钱,也要在副评当中,为心仪女子争个靠前的名次。
比如其中一封山水邸报上边,就专门写了一桩风流事。
有个复国极正的新王朝,一位户部任职的年轻郎官,不是一般的胆大包天,小小五品官,就敢私自挪用国库,足足三百万两银子,被他全部折算成神仙钱,丢给了姜氏云窟福地的那座花神山!
为此丢了官不说,还差点掉了脑袋,之所以是差点,还是因为家族砸锅卖铁,那个当刑部尚书以及晚来得子的父亲,再与朋友借钱、银庄赊账,反正能用上的法子都用了,能欠的人情都欠下了,这才补上了大半亏空。
年轻人倒好,带着几个随从,乘坐一辆马车,腰悬一枚自己刻的印章,底款篆刻三字,一户侯。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游山玩水去也。
崔东山在先前一起登上青萍峰途中,专门跟先生聊起这桩趣事,还说自己忙里偷闲,在那边看了一场好戏。
原来那个年轻人的父亲死活阻拦不下,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抖,在书房当场摔了茶杯,一口一个不当人子,逆子,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