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这边,确实打不过对方,实力悬殊,那个貌若少年的家伙,竟然是个元婴境。
再就是对方,承诺自己哪天正式担任了仙都山的客卿,就可以得到一件可以用来缝补剑心、温养魂魄的山上重宝,法宝品秩。
只不过这类嘴上说说的漂亮话,他没当真,山泽野修有点好,就是懂得认怂。
只是此外还有个添头,真正让他心动了,跟钱什么的没关系,那位姓崔的,说自己认识几个剑气长城的剑修,以后可以帮忙引荐一二。
陶然半信半疑,当然怀疑更多。
因为如果没有记错,桐叶洲去过剑气长城历练的剑修,好像就只有一个名叫王师子的剑修。
与自己一样,是惹人嫌的山泽野修出身,对方是在金丹境去的剑气长城,
虽说去时金丹,回时还是金丹,但就凭他敢孤身前往剑气长城,并且愿意置身战场,陶然就愿意由衷佩服。
不过这家伙脑子抽筋了,竟然跑去桐叶宗当了祖师堂供奉,从山下豪杰变成了山上走狗,就当是自己看走眼了。
陶然自己当下的处境,也是自找的下场,杀了一头金丹境的妖族小畜生,还是对方托大了,只是很快就被一位元婴老畜生的扈从重伤了,一把本命飞剑,就是在那次受创,惨不忍睹,缝补起来,铁定是个吃钱无数的无底洞了。其实当年硝烟四起,哪里不是实力悬殊的战场,一边倒的屠戮?
无数京城、陪都、州郡城池,被妖族大军席卷而过,这位山泽野修出身的剑修,都忍住了,关我鸟事。
到头来只是因为一件小事,约莫是自己脑子一样抽筋了吧,反正就是终于没能忍住。
没办法,有些苦头,总是吃了一次又一次都不长记性,这辈子都是这个鸟样了,改不掉的。
不曾想,最后只有那个自己原本最反感的姜尚真,才算条汉子。
骂姜尚真,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何况他还真有好几个理由,比如早年自己爱慕的两位山上仙子,竟然都被同一头猪拱了。
身为云窟福地的姜氏家主,陶然怎么骂怎么痛快,也就是自己境界低,打不过对方,不然还要当面骂。
但是对方作为玉圭宗的老宗主,姜尚真的所作所为,陶然还真就骂不出口。
所以那位崔仙师,离开渡口之前,还跟自己吹了个比天大的牛皮。
说只要成了自家仙都山的记名客卿,以后哪怕当面骂那姜尚真,姜尚真都不会还嘴,还要赔笑。
于是陶然如今就独自一人,在这边帮人看守家业,如此说来,自己只比王师子稍好点,都是看门狗呗,但是仙都山既然半点名气都没有,怎么都比那个桐叶宗好吧。
至于何时正式开工动土,继续建造这座渡口,崔仙师说得等到明年了,信誓旦旦,一群王八蛋,想跟自己抢生意,闹呢。
等着,回头就并了它。
白衣少年抖了抖雪白袖子,大手一挥,画了一个大圈,说到时候这儿,就是一国东西两渡口的景象了。
习惯就好,是个满嘴跑渡船的主儿。
所幸那个元婴境修为是真的。
陈平安以心声笑道:“我们都来自仙都山。”
陶然愣了愣,还是半个自家人?
听说对方来自仙都山,陶然就有些好奇,这还是崔仙师之外,陶然见着的第一个仙都山人氏。只是怎么瞧着不像是修道之人,反而是纯粹武夫?
不过看起来,比那位崔仙师正经、是正常多了。
莫不是崔老元婴的徒子徒孙?
毕竟山上修士,往往是看着越小,境界越高,年纪越老。
对方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姓陈,名平安,是崔东山的先生。”
好家伙,又来个说话不靠谱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元婴境老神仙的先生?
好歹换个像样点的称呼,比如师父?传道人?
你怎么不干脆说自己是宝瓶洲的那个陈平安?
老子真想按住这些天之骄子、上五境年轻剑仙的脑袋,问他们到底的境界到底是怎么来的?
小小宝瓶洲,屁大地方,一洲之地,竟然在短短甲子之内,先后出现了三位剑道天纵奇才,风雪庙魏晋,龙泉剑宗刘羡阳,落魄山陈平安,好像都是四十来岁跻身的玉璞境。
他娘的,老子两甲子岁数那会儿,这帮年轻剑仙,还在穿开裆裤玩泥巴呢。
眼前青衫客,腰间一侧叠双刀。
要么是一位纯粹武夫。要么这两把狭刀,是山上仙师铸造的法刀。
陈平安坐在桌旁,拿起一碗酒,抿了一口,笑道:“听我那个学生说你叫陶然,是位金丹剑仙。”
陶然蹲在一旁忙着炖鱼,随口说道:“只是金丹境,算个狗屁剑仙。”
陈平安笑问道:“能不能问一句,怎么伤到了本命飞剑?”
陶然没好气道:“设身处地,你会回答?”
陈平安笑着点头道:“有道理,以后咱们找机会多喝几顿酒,愿意说时再说。”
陶然嗤笑道:“少来这套,跟你不熟,我就是在你们仙都山混口饭吃,跟一位耀武扬威的纯粹武夫,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陈平安一笑置之,转头望向那条大河。
按照那位许夫子的说文解字篇,老槐生火,凝脂为燐。
陶然见那家伙好像在等着白吃一顿炖鱼,剑修愈发神色不悦,皱眉不已,闷声道:“蹭喝也就算了,你们别想着蹭吃。”
陈平安笑道:“陶剑仙半点不像是散修出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