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男人昵称为郦姐姐的女子。
如果真是自己猜测的那位,今天就是拼了命都别想逃走了。
北俱芦洲中部有女子剑仙名郦采。
本命飞剑名雪花。
佩剑名为霜蛟。
是未曾一起去往倒悬山、如今还留在北俱芦洲的剑仙之一。
为表敬意,于是剑仙就成了大剑仙。
听着很牵强。
可是那份杀力,是实打实的。
每一位北俱芦洲的上五境剑仙,都没有半点水分,玉璞境的修士,例如琼林宗那位,哪怕元婴剑修都不太稀罕去挑衅,打赢了都嫌弃丢人。可若是有新剑修跻身了玉璞境,几乎都要与其他剑仙拼杀几场,死了,自然是运道不济,本事不高还敢当出头鸟,担不起剑仙头衔,死了拉倒。可若是能够不死,便有资格一起屹立于北俱芦洲大地之上。
夏真一咬牙,面朝山路,行礼道:“见过郦大剑仙,见过姜前辈。”
那姜尚真嬉皮笑脸,“呦,这会儿知道喊我前辈啦。”
那女子皱眉道:“如果不是看你还算识趣,知道飞剑寄信通知我的份上,你这会儿已经死了。你这野修,懂不懂礼数,顺序换一下。”
夏真差点当场脑瓜子炸裂开来,颤声道:“见过姜前辈,见过郦大剑仙!”
姜尚真拍了拍女子剑仙的胳膊,“别这样,姜郎是什么样的人,郦姐姐还不清楚?从来不介意这些虚礼的。”
女子冷哼道:“你的账,等会儿再算。去不去书简湖帮你抖搂威风,我可没答应你。”
姜尚真神色自若,弯下腰,掀起襁褓一角,柔声笑道:“小妮儿,你刚认的娘亲生气喽,快点长大,学会了说话后,好帮着爹求情。”
女子嘴角翘起又压下。
可怜夏真都快要疯了。
姜尚真转过头,望向那夏真,“你啊,像我当年,会打能跑,难能可贵,所以我才留你半条狗命,想着只要我见过了郦姐姐,携手南下的时候,你能够安生一点,我就不与你太多计较,没奈何你跑路本事有我当年一半,可是脑子嘛,就浆糊了,那梦粱国国师与你说了那么多实诚话,句句当你是他亲生儿子来说,你倒好,是半句都听不进去,我姜尚真当年在你们北俱芦洲,见多了一心求死、然后给我帮他们达成心愿的山上人,但是你这样变着花样求死的,还真不常见。”
夏真沉声道:“恳请姜前辈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姜尚真笑道:“北方那位大剑仙,是真给你偷偷勾引来了,只不过我们夫妻同心,共同御敌,好不容易才打退了去,中部那条大渎附近,被劈砍出一条巨大河床和一个大窟窿,如今应该都已经白白多出了一座大湖,你说好玩不好玩?真是难为他了,一位剑仙,就为了杀我姜尚真,还要拗着性子去藏头藏尾,亏得郦姐姐熟悉他的一身剑意,不然我姜尚真不留条胳膊留条腿什么的在你们北俱芦洲,那剑仙就该自己拿豆腐块撞死了。险之又险的那个险啊,你夏真,真是不消停的主,算我怕你了,行不行?夏真夏大爷,算我求你了,中不中?”
夏真再无任何犹豫,绝对无法善了!
砰然一声。
从真身当中变幻出成百上千的夏真,或御风或狂奔或遁地,纷纷逃散。只要能遁其一,就可以活!这等代价极大的秘法,即便会让自己伤上加伤,可总好过被两位上五境修士活活打得形神俱灭。
姜尚真惊讶道:“上回可不是这样的跑路法子,好家伙,真不愧是这帮蝼蚁眼中的仙人,吓死我了。”
姜尚真身边那位女子剑仙,扯了扯嘴角,手心抵住佩剑的剑柄,轻轻一声颤鸣过后,剑未出鞘。
髻鬟山的天地四面八方,皆有一条条雪白剑气滚滚而来,或笔直或蜿蜒或飘荡。
刹那之间,就天地寂静了。
姜尚真伸出一手,抓住一颗金丹与一个米粒大小的小人儿,收入袖中乾坤小天地,再一抓,将地上那条萎靡不振的犄角青蛇一并收入袖中,懊恼道:“烦死了,又让老子挣钱得宝!”
女子剑仙郦采瞪了他一眼。
姜尚真朝她怀中那襁褓中的孩子,轻轻喊了几声刚取的闺名,微笑道:“无妨无妨,就给这小妮儿当未来嫁妆了。”
郦采瞧着那边三人有些碍眼,便有些不耐烦,问道:“这三只井底之蛙怎么说?”
姜尚真斜看三人。
那三位已经在空中悬停跪地。
夏真可是他们心中的山巅仙人。
就这么眨眼功夫便身死道消了?
姜尚真动作轻柔,帮着女子拍了拍一只袖子,“不如就算了吧?当着咱们闺女的面儿呢……”
言语之中,一枚柳叶瞬间接连穿过叶酣、范巍然两人眉心,最终没入姜尚真身体中,他笑道:“反正小妮儿在睡觉,瞧不见。”
两具金丹修士的尸体坠入髻鬟山的山脚。
姜尚真看都不看一眼。
就他们身上那点破烂家当,值得我姜尚真弯腰伸手?耽误我挣大钱?
只剩下最后一位宝峒仙境的二祖,是位妇人模样的龙门境修士,依旧身躯颤抖,伏地不起。
两人开始御风南下。
郦采见怪不怪,根本没有丝毫讶异。
当年如果不是身边这个嘴花花的男人,自己早在金丹瓶颈那个关口上,就已经死了。
那一次姜尚真丢了半条命。
这是姜尚真在北俱芦洲之行,寥寥无几的赔本买卖之一。
但是她却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做。
他当年喜欢自己,自然是真,但是与他喜欢其她漂亮女子一般而已,兴许稍稍多出一点半点,可绝对不该如此为她拼命才对。
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很想要知道答案,甚至还专门跑了一趟桐叶洲,只是那次没能遇到姜尚真,玉圭宗老宗主荀渊,说姜尚真去了云窟福地,暂时不会返回,老宗主还帮着她骂了一通姜尚真,说这种负情薄幸的王八蛋,就该死在云窟福地里边,郦姑娘多瞧他一眼都脏了眼睛,活该福地大乱,差点在里边死翘翘了……不过郦采也知道,老宗主还是向着姜尚真的,拐弯抹角说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显然是希望自己不要对姜尚真死心。
但是直到与姜尚真重逢后,这位如今已是北俱芦洲中部女子剑仙的郦采,反而不想知道答案了。
郦采转头望了一眼,问道:“你不去打声招呼?”
姜尚真摇头道:“跟贺小凉实在是牵扯太多,加上你在我身边,我是外乡人,不怕麻烦,可你是这边修士,我总不能连累你。”
郦采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