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很不淑女。
倒是跟小时候差不多。
陈平安开始摆师父和小师叔的架子了,“以后不是不让你们去捅马蜂窝,但是事先一定要想好逃跑路线,若是实在不行,也该随身草药。”
李宝瓶双臂环胸,重重点头。
裴钱哀叹一声,以行山杖戳地,“都怪我,我这套疯魔剑术还是威力太小。”
石柔已经在在铺子那边,开门迎客,走入后院,发现陈平安已经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石柔见怪不怪。
我家少爷,擅长于细微处见心性和功夫,心境壮阔如山河,视野所及,却见芥子。
这是朱敛的马屁话。
石柔觉得不全是溜须拍马。
陈平安站起身说道:“宝瓶,你爷爷来了。”
李宝瓶跟着站起身,蹦跳了一下,“小师叔,下次见面,我就该有这么高了。”
裴钱张大嘴巴,这类话题,她插不上嘴,就莫要自取其辱了。
陈平安取出那只幂篱泥女俑,笑道:“这个交给李槐。”
李宝瓶小心翼翼收好。
陈平安带着她们走到铺子门口,见到了那位元婴境地仙的李氏老祖,抱拳道:“见过李爷爷。”
老人笑着点头,欣慰道:“很好很好,有出息,不然外边都以为咱们骊珠洞天,就只出了个马苦玄这种狼崽子,岂不是让人笑话!”
陈平安欲言又止。
老人摇头道:“不着急,慢慢来,门户宅邸,有大小之分,但是家风一事,只讲正不正,跟一家大门的宽窄高低,没关系,我们两家的家风都不差,既然如此,那咱们双方酒都怎么舒心怎么来,日后一旦有事相求,无论是你还是我,到时候只管开口。”
陈平安点头答应下来,如此对于双方都是最好。
李宝瓶与自己爷爷一起离开,不过她倒退而走,挥手作别。
陈平安笑着轻轻挥手。
裴钱没来由冒出一句,很是感慨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聚散离合,真是愁得让人揪头发啊。”
陈平安一板栗下去。
这下子顾不上愁不愁了,裴钱呲牙咧嘴直喊疼。
————
在陈平安带着裴钱去落魄山的时候。
裴钱悬好刀剑错,手持行山杖,绕着师父跑来跑去,一边说着自己最近的丰功伟绩,当然捅马蜂窝不算,那是她大意了。
落魄山那边,朱敛正在画一幅美人图,画中女子,是当初在夜游宴上,他无意间瞥见的一位小小神祇。
一旁郑大风笑容古怪。
朱敛带上山的少女,则只觉得朱老神仙真是什么都精通,愈发崇拜。
黄庭国南方边境,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白衣胜雪,风流倜傥,腰佩一柄狭刀,身边跟着一对双胞胎姐弟,十二三岁的模样,皆眉眼灵秀,只不过模样相似的姐弟二人,姐姐眼神凌厉,少女整个人,锋芒毕露,斜背着一杆自制木枪。她身边的少年则更像是个性情温厚的读书郎,背着书箱,挎着水壶。
这双姐弟,是男人在游历途中收取的入室弟子,都是练武良才。
桐叶洲。
玉圭宗。
一处尚未“开峰”的僻静山头,山高入云,一位绝色女子背负长剑,观看云海。
邻近此峰的一座山头,一座仙雾缭绕的仙家府邸中,有一位高冠俊美的年轻男子,他在玉圭宗内身份尊贵,此刻扶着栏杆,遥遥望向那位女子,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道侣,就是她了,只能是她。
宝瓶洲中部,一条去往观湖书院的山野小路。
一个身材精壮的汉子,走在一头黄牛身后,男人有些想念那个古灵精怪的黑炭丫头。
而那头长了一对水牛长角的黄牛,一根牛角上挂着字帖画卷书籍,至于另外那边,挂着一个双腿蜷缩、双手扒住牛角的白衣少年,眉心有痣,风流蕴藉,皮囊之好,更是宛如天庭谪仙人,不过这会儿,白衣少年郎一脸无聊到要死的表情,使劲哀嚎道:“魏羡,我好想先生啊,怎么办啊,一想到先生没有我在身边伺候,弟子我心焦如焚哇……”
魏羡没说话。
习惯就好,隔三岔五就要来这么一出,他魏羡就算再仰慕钦佩此人,也要觉得烦。
这一路行来,除了正事之外,闲来无事的光阴里,这家伙就喜欢没事找事,血腥的手腕自然有,玩弄人心更是让魏羡都觉得背脊发凉,只是夹杂其中的一些个话语事情,让魏羡都觉得一阵头大,比如早先路过一座隐蔽极好的鬼修门派,这家伙将一群邪道修士玩得团团转不说,从下五境到洞府境,再一层层慢慢攀升到元婴境,每次厮杀都假装命悬一线,然后几乎将一座门派给硬生生玩残了。
鸠占鹊巢之后,临时当起了山大王,大摆宴席,广邀群雄,在酒宴上又开始胡说八道,结果一提起他先生,撂下了一句,害得劫后余生的满堂众人,都不知道如何谄媚答话,结果冷场之后,又给他随手一巴掌拍死两个。什么叫“实不相瞒,我若是不小心惹恼了我家先生,一旦交手,不是我吹牛,根本不需要半炷香,我就能让先生求我别被他打死”?
“秋将去,冬便至,夔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先生可怜可怜学生呦……”
少年还挂在牛角山,双腿乱踹,依旧在那边嚎叫不已,惊起林中飞鸟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