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攸宁半天没有说话,她只是有点想不通祁望能有什么办法恢复罗丹溪的存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罗丹溪在世也很难做到了。
可是没想到祁望似乎是误会了她的沉默,反而一笑握住她的手道:“算了,如果这是师傅的愿望,就算师傅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也愿意完成师傅的愿望。我的名字是祁望,师傅所有的期望我都愿意去努力完成。”
“对现在的我问愿不愿意这个问题,会不会有点奇怪。”关攸宁略有些抱怨。
祁望突然笑了一下,他伸手慢慢的为关攸宁整理好她有些凌乱的衣衫,理好刚刚因为激烈的动作而垂下的发丝,这才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师傅,在我们成婚的那晚,我就销毁了体内的母蛊。所以,我可以确定,刚刚你应该是自愿的。”
关攸宁顿时脸涨的通红,内心大骂这玩意解除后居然没有通知,那自己婚后这么多天来对祁望亲近的习惯岂不都是自愿的。
还好门外的声音解除了关攸宁的尴尬,管家忠叔的声音有些焦急:“少爷,吴王妃又来了。”
祁望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面色变冷了些,关攸宁对吴王不陌生,这位王爷是新朝创立的股肱之臣,也是如今皇帝最疼爱的弟弟,因此分封在这富庶的江南。祁家作为东南第一圣手,吴王府会找人来看病不算奇怪,只是身为一方诸侯王的王妃,将祁望宣到府里看病也是正常,这位吴王妃却每次都登门求医,未免有些奇怪。
关攸宁见他面色不豫,便放下刚刚的尴尬,跟着他走出房间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祁望没有说话,忠叔在一边忍不住大倒苦水:“夫人有所不知,这位吴王妃原本也是苏城世家大族的小姐,乱世中家人离散遇到了征战中的吴王,结为连理十分恩爱。据说当今陛下原本想要吴王在朝内做更尊贵的亲王,他为了妻子思念家乡而请封吴王。可也正因此,这位王妃着实难看病。什么问题都是侍女代答,只能悬丝诊脉,却连脸色都不能看。来了这多次,也不知那屏风后是什么样的什么人。更奇怪的是,从悬丝诊脉上看,她根本没病,却三天两头的上门说自己不舒服。老奴有次也跟他们的随队管家说了,若是王妃不适,可宣我们上门诊治。可他们就是不应。您说这王妃车架三天两头的来我们府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看不好病呢。”
“既然如此,今日我就跟你一起去瞧瞧。”关攸宁伸手握住祁望的手宽慰道:“你是男子,吴王妃不许瞧,我总没关系吧。”
祁望犹豫了一下,忠叔赶紧道:“若是夫人愿意出面,定能有所帮助。”
关攸宁一锤定音:“别想了,我可是你师傅,你看不出的病,自然我来看。不能叫你丢了我们师门的脸面不是。”
祁望听她这么说,难得露出一个笑意:“好。”
一行人来了诊疗室,关攸宁看到了如此大的阵仗和华丽的屏风有点想笑。若是每次吴王妃都是这样的仪仗进府,且不是府中疲于接待,就是外人看来也颇有点文式医闹的意思了。
这边入内行礼后,为首传话的大宫女道:“祁大夫,为王妃诊治,为何带陌生女子前来?”
“殿下容禀。”祁望说的话虽然是客气,但是冷若冰霜的样子是关攸宁没见过的,做医生做到这么没有亲和力,她在心中检讨自己的教育:“此乃拙荆谢氏,极擅医术,不下于我。多次诊治,皆未能解决王妃的困惑,是在下无能。只能请夫人出面,为王妃把脉。”
大宫女看向屏风内似乎在征求主人意见,然后又回过头道:“那请谢夫人近前。”
关攸宁走入屏风后再次福身,坐着的中年女子温和道:“不必多礼。”她抬头见那女子雍容华贵,眉宇间温和可亲,身边还立着一侍女服饰的少女。关攸宁为吴王妃把脉后笑道:“王妃,夫君他虽然医术高超,但是做大夫到底还缺些同理心。但有时病症并非只需要外力,也需要解开心结。”
“哦?”女子微笑道:“那谢夫人以为本宫心结何在?”
“王妃,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安乐公主之事未远,夫君可是她的儿子。”关攸宁说完这句话,就见王妃容色僵住了。半晌才道:“谢夫人果然医术高超,本宫感觉好多了。回府。”
旁边的少女明显想要说什么,却被妇人抬手止住。吴王妃一众人离开,祁望有些不解:“我是前朝遗脉,此事天下皆知。若王妃因此避嫌,一开始就不该来。为何师傅重复一遍,她便避走。”
“我见王妃气色极好,不像有疾病的样子。更何况若真有疾病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她身边有一少女,虽然是侍女装扮,但眉宇间与王妃神似,且衣料比旁人都更华丽。我猜她正是王妃的独女也是幼女升平郡主。”关攸宁看向疑惑的徒弟:“简而言之,郡主看上你了,望儿。这么多次,你却始终不解风情。若不打消王妃的念头,以吴王对她的宠爱,下次来的可就不是这看病了。你招惹了郡主,自己不知道吗?王妃来了多次,是给你机会,等你与我和离,给郡主个说法。”
祁望顿时脸急的通红道:“什么升平郡主,我见都没见过!何来招惹?师傅你信我……”
“我若不信你,刚刚就不会帮你解围了,而是干脆趁此机会把你让给郡主。说不定还有不少赏赐。”关攸宁嘴上逗他,看他着急的说不出话,便正色道:“望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像大师兄一样了。我会保护你的。”
祁望见他这么说,松了口气,一时却又悲上心头:“没想到,我平生最恨公主给我的血脉,如今震慑新贵的,却恰恰是这血脉。”
“安乐公主……”关攸宁对这位仇敌的名字再念起来时,心绪有些复杂:“尽管是仇敌,但我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她回头来寻大师兄被杀,或许旧朝没那么容易覆灭。她是一个残暴的统治者,那样的乱世,圣人怎么可能活下来?她在禽兽间,只学会了禽兽活下去的办法。她差一点就踩着尸山血海,登上这世间最高处。”
“师傅竟为公主遗憾吗?”祁望不解。
“我是遗憾她终究败给了大师兄,爱上大师兄是她一生的错误。”关攸宁微微叹息:“她若真的有她口中说的那样不爱,那样不在意,杀了也好,休离也罢。她以为自己是在报复大师兄,实际上只是无法承认自己的失败。真有逐鹿天下之心,又何必在意这个男人呢?”
言毕她看向祁望:“吴王妃就是个聪明人,她虽然疼爱幼女,但是她听劝。她深深明白,少年时的一见心动只能让她的女儿快乐一时。吴王的女儿注定需要一个有权势的夫家与吴王家族共荣辱而并非一个会被帝王猜忌前朝遗脉。”
“师傅看起来比公主更适合做女皇帝。”祁望的话让关攸宁愣了一下,她一个现代废柴,来补言情脑洞的人,怎么突然谈到做皇帝?这话让她稍微有点慌张,赶紧往回找补:“我哪能医国,医人都还未通透。”
“那若是师傅可以选呢?是会做明智的吴王妃,还是做不智的公主?”祁望追问道。
“若我是吴王妃就做吴王妃的选择。说我是安乐公主……”关攸宁顿了一下道:“我在选择祁青囊的时候就会不再做公主。”
祁望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关攸宁看着他又说道:“就像我选择当初赶走你,便不再做神医。望儿,我知道你心中怨我当时赶走你,但是没人可以在人生里做最好的选择。今日在这里,我凭心而论,你是学医的天才,可你真的不适合继承神医之位。我做不了决定,只能放弃。你可以觉得我这么做对你不公,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甚至不会请你原谅我。但是……”关攸宁走到眼圈有些红的祁望面前:“与其看你蹉跎一生为此世间不容的爱恋自苦,我本想推你一把,让你不要再走上安乐公主的老路,重新开始。可你……”
“是我不该!是我不该发动阴阳傀儡蛊!”祁望一把抓住关攸宁的手,刚想说什么,却见她笑着摇摇头道:“我是师傅,你有错,我又岂能无错?如今说这些……”
“关小姐!”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进度条突然恢复了!又向前到了40%。”
关攸宁心中疑惑,腹诽这是什么狗屁进度条的时候,突然忠叔又慌慌张张跑来,比刚刚更紧张:“少爷!夫人!大事不好了!沐神医!他!他和苍苍小姐吵起来了!”
“二师兄?”关攸宁震惊:“他什么时候来的?苍苍小姐又是谁?”
“沐神医他……他是王妃走后不就在府门口遇到苍苍小姐的。沐神医应该本是来见少爷少夫人的,但不知为何和苍苍小姐如今已经从府门口吵进府内了。苍苍小姐……”忠叔看了祁望一眼。
祁望接着道:“苍苍就是祁苍苍,我的远房堂妹。”他说远房时加重了音,关攸宁突然反应过来,蒹葭苍苍,祁苍苍就是谢蒹葭。看来她是真的女主,因为男女主终于相遇了,所以进度条推进了。
“他们素昧平生,二师兄一向待女子有礼,怎么会和一个小姑娘吵嘴?可是有什么误会?”尽管男女主相遇一般都比较奇特,她还是想不出谢蒹葭干了什么,能让本该上门一心找祁望麻烦的沐靖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起来。
祁望也知道沐靖的脾气,皱了眉叹气道:“多半是因为苍苍,我们赶紧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