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阳自顾自走下台阶,向着窗外漫天幻灭的烟火,浅声道:
“萧允安你想清楚,即便你与我有风月瓜葛,可那算不得什么。于我卫星阳而言,三千面首无妨,只要我想!就连姜舒闵也无可奈何,你不及他,他还有个名分。而你落人口舌,怕只讥一声宦宠。一日身在大梁,你就要一日背着宦奴的名头,若是被人察觉更糟,轻则成谶,重则丢命,权衡利弊下你必将是我最先舍弃的那个。如此,你还想留在大梁吗?”
卫星阳的绝情不必多说,她把对沈平澜的喜欢藏得那么深又能不动声色的嫁给姜舒闵,男女之情于她而言虚无缥缈,这一点萧允安早就明白了。
只是让他惊愕的是卫星阳所说的这些话,冷漠又坦诚,她本不必如此大费口舌,卫星阳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
如此,是不是说明她心里对他有别于常人的那么一丝……不同?
萧允安心怀忐忑快步走到卫星阳面前,凝望她清冷的眼眸中炸开了一簇璀璨的烟花,那光影幻灭顷刻暗了下去。萧允安眉心微动,他垂眸,以臣子之礼敬之,声音沉稳而坚定:“留在公主身边,臣……甘之如饴!”
卫星阳轻笑,蝶翼般的睫羽遮住了她晦暗不明的眼神,她垂眸捻着手中的玉珏,冷冰冰问:“南诏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
“臣已经跟母后说清楚了,再过几日他们便会返回南诏。”
“日后可要往来?”
萧允安唇角轻颤,“既不回南诏,往来何用?不来往了……”
卫星阳眼角斜勾,瞟了萧允安一眼,不置可否。她甩袖将双手背到身后,扬眸道:“今儿,宫里有花灯,陪本宫出去走走,等福来回来,我们也该回相府去了。”
“是!”
“去换身衣服,你这血葫芦似得袖子怪吓人的。”
萧允安眉心起皱,抿着唇角道:“臣……没带衣裳。”
卫星阳眸子顿了顿,“柜子里有一套,去换了。”
萧允安带着迟疑走向矮柜,这是卫星阳的寝殿,怎么会有男子的衣服?难不成是福来的?可纵使福来是卫星阳的贴身近侍,他的衣服也不会放在卫星阳的寝殿里。
柜子里没瞧见衣裳,倒是有一只华贵的锦盒,他试探着打开锦盒看了看,里面正巧平整的折着一套男子的衣裳。
冰蓝色,上好的雪花锦缎,摸上去丝滑清凉,海浪纹饰织在暗处若隐若现,领口袖口是银丝线滚边儿压着祥云纹饰。
“是这件吗?”萧允安回头问道。
卫星阳没回答,自顾自出了门,才道:“动作快点。”
萧允安将衣服拎出来一看,大抵就猜到了衣服的主人,立领窄袖,羊脂白玉的宽腰带,薄裙阔裤,袖口处还添了腕带,方便外着甲胄。
通体的暗绣海浪纹,除了沈平澜,谁配?
也是,除了沈平澜,谁的衣裳配锁在卫星阳的柜子里。
萧允安平日不穿这样的衣服,不想这套卫星阳做给沈平澜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宛如量身定制。衬得他宽肩窄腰,身长玉立。
月朗风润中平添一丝英气,竟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清矜冷贵。
卫星阳回眸一眼,正赶上萧允安提袍跨出门槛,提眸来看,四目相接的一瞬,两人都愣住了。
卫星阳眉心猝不及防的一皱,呼吸滞住。
这衣服是她给沈平澜准备的生辰礼,本想在他生辰那天亲手送给他,可惜,他出征了……
耽搁了,似是就再也找不到机会,到最后蹉成无用之物。
卫星阳倒是没想过世上还能有人再穿上这件衣服。
绣样是她选的,折腾坏了内务府,底布不知绣了多少纹样,织娘想了很多法子才让卫星阳满意,光是一个不起眼滚边儿,就改了七八次织法,卫星阳要的这件衣服,她们不眠不休硬是做了一年。
做完了就送来千秋殿落灰。
卫星眼已经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想给平澜做身衣服了,今天倒是便宜了萧允安,那么瘦的人,还能穿的这般合适,也是难得了。
萧允安从卫星阳眼中捉住了一丝狭促的心悸,可他明白,让她心悸的不是他而是这身衣服的主人沈平澜。
他回神,整理着袖口的束带,亦步亦趋走向卫星阳,“公主久等了。”
“你们南诏皇室会习武吗?”
萧允安没想到卫星阳突然这么问,微微愣住,“臣九岁就来大梁了。”
“你若习武,应该比福来厉害。”卫星阳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就转过身去,淡道:“走吧。”
萧允安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狭促的惊愕,三两步跟了上去。
宫宴还没有结束,毕竟是鲜有机会能来宫中游玩,那些官家小姐自然是不愿离开的,三五一群在御花园叽叽喳喳。
卫星阳躲着她们,宫中还有清静地方,许多人不知道,有一片僻静的院落,中间长亭环桥,每年元宵节都挂满了灯笼。
卫星眼走在前面,萧允安不敢与之同行,延出半个身位跟在后面,即便如此,经过漫长的宫路,还是惊起一片唏嘘。
“那是元启公主吗?”
“是呀,除了她,谁没事一身黑衣,好似显摆寻常人穿不得玄锦。”
“她身后跟着的是谁啊?哪家公子?怎么都没见过?”
“那个就是南诏的世子吧!”
“南诏世子?”小姑娘已经情难自控,咬着丝帕扭捏道:“这……这哪是什么世子啊?简直是九天谪仙下凡尘了吧。”
有人开始惋惜了,一声长叹,引来众人目光,那姑娘只嘬牙花子,“好看是好看,可惜啊……”
“可惜什么?”
小姑娘招呼大家集聚过来,一众官家小姐围成了一个圈,就连方才还离得老远,听了议论赶过来的陆诗彤和姜晴儿也凑了进去,那丫头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遮唇道:“那世子啊,不小心触怒了元启公主被她一气之下给咔嚓了……”
“啊?”众人心领神会,惊声唏嘘,各自吓得花容失色。
只有一个人愤愤不平,怒声喊道:“你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着整个人就冲了上去,眼瞅着要跟那人撕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