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和踏步声交织在一起,渐渐停在了陶府大门外,陶府管家一只脚刚迈出大门时,便见两队轻骑将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堪堪挡住他的去路,避无可避。
数把火把高举,猩红火光照亮四周,配上浓墨似的夜色,格外叫人胆战心惊。
沈煜希翻身下马,抬手向后招呼:“将府里所有人都抓起来,等候发落。”
“是!”
官兵们气势汹汹地冲进府里,见人就抓,遇见想逃跑的,直接一拳将其撂倒在地,毫不留情。
陶府管家瘫坐在地,像被人扼住喉咙似的,两眼发直,僵着身子不敢动。
“本官见你方才急匆匆的,是要去哪?”沈煜希拿着折扇敲了敲对方的脑袋。
陶府管家感觉那把扇子跟把刀一样悬在自己脑门上,不由缩了缩脖子,哭丧着脸回道:“大人,实不相瞒,您晚来了一步,我家老爷他……他已经死了。”
沈煜希一愣,面上的笑意霎时荡然无存:“你说什么?”
陶府管家欲哭无泪,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几近崩溃出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大人,我进书房时,老爷他就已经死了,事关重大,我本想去大理寺报案,谁知大人您就来了,沈大人,这事绝对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我家老爷干了什么,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一个为了养家糊口的下人而已,求您……”
说到一半他抬起头,发现沈煜希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两个凶神恶煞的官兵握着柄大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仿佛他要是一有动作,便会直接手起刀落,血溅三尺。
书房内,灯烛的火焰被吹得左右倾斜,昏黄的光晕簇拥着室内的景象,为之染上一层朦胧的氛围。
陶晋丰坐在椅子上,凸出的眼珠正无神地对着门外,面色发青,像极了画本子里所画的孤魂野鬼,唯独身上的官服却穿得端端正正。
墙上写了几个大字,从字迹刻画的力道来看,应该是用剑作笔写上去的,其上有鲜血渗入遒劲笔锋,好似能够淋漓地描摹出一位臣子的忠心耿耿。
地上汇聚了一大滩暗红色的痕迹,蜿蜒着流向门槛。
“唯忠前主,以死明志。”
沈煜希摩挲着扇骨,站在门口瞧着尸体和墙壁上的血字,目光专注得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玩意儿,片刻后,他扯起嘴角笑了一声,折扇轻敲掌心:“啧,死得巧,死得好啊。”
裴爻现下被安排到京兆尹手底下办事,此番前来查府的都是京兆尹的官兵,他身为副使,自然也得跟着,现下见到这番场面,又想起之前传得满城风雨的前朝事,一时间杵在原地,只顾拧眉出神地想着事。
“愣着干嘛?”沈煜希用折扇敲了下他的肩膀:“去看看那位陶尚书手上抓的是什么东西?”
“我?”裴爻环顾了一圈站在周围的官兵,视线最终落在陶晋丰那双鲜血淋漓的手,很是嫌弃。
沈煜希道:“不是你还能是我?你要知道,读书人的双手不能沾血。”
理直气也壮。
裴爻:“……。”
去你娘的读书人双手不能沾血,你腰间还挂着把剑呢!
裴爻敢怒不敢言,抬脚上前去掰开陶晋丰紧握成拳的右手,一颗棋子自他掌心中掉落出来。
裴爻用对方的官服擦掉棋子上的血,借着烛火看清了棋子的颜色。
是颗黑棋。
“啧啧,能让他临死之前握在手里,想必这颗黑棋绝非凡俗之物啊。”
沈煜希从裴爻手里接过黑棋,眯起眼睛瞅了半晌,似乎要将它看出朵花来:“让仵作来验尸,看看陶晋丰到底怎么死的。”
廊下风雪声幽幽,冬雪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便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雪,似乎要将一切都掩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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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们把整座府邸搜了个底朝天,倒是找出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里面有他谋害几位大臣的证据,他忠于前朝废太子,还妄图辅佐其遗孤继位,这位遗孤的下落嘛,有那么一点蛛丝马迹,可能与……”
沈煜希说到这里顿了下,环顾四周,刻意压低声音:“可能与西南那位有关。”
现今的西南王叫卫贺衍。
老西南王一生未娶,未曾留下自己的血脉,只收养了一个从小跟着狼群长大的孤儿,将其认为义子,在他垂暮之年时,递了折子到京城来,想让皇上允他收养的义子承袭自己的爵位。
卫贺衍在西南那边平定过几场叛乱,也算是年少有为,担得起西南王一职,况且念在老西南王半生戎马的份上,萧元驹自然应允了他的请奏。
君尘渊虽未曾去过西南,却对现在卫贺衍有所耳闻。
主要面前这位御史大夫曾给他送过一副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