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瑗面目凌厉,讥笑出声:“太子好手段,知道攀上自己的皇姑,本宫还真是小瞧你了!”
萧濯自顾自撩袍坐下,他不笑时,很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不是你小瞧孤,而是你愚蠢无能,母后侍君也该有十几载了,却还是得不到帝王真心相待,但凡父皇对你有情有义,你昨晚也不至于输得那么快。”
字字如玑,简直刺耳极了。
毕瑗怒容满面,欲要反唇相讥,萧濯知道她想说什么话,于是抢在对方前头回道:“孤现在挺得意的,也不会存在什么早晚有一天,孤会反胜为败的结局。”
顿了下,他抚掌轻笑道:“皇姑有句话说得很是在理,论地位尊卑,孤确实在你之上,你虽为皇后,辈分也比孤大,但孤是皇室嫡子,论血脉身份,你是望尘莫及,叫一声母后是给你脸,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气氛愈发压抑起来,毕瑗呼吸粗重。
萧濯站起身来,斜眼瞥她,每说一句话,就是往毕瑗身上泼一瓢油,巴不得她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你一无所出,做不到母凭子贵,就注定这一生只有失败的份,哦对了,皇姑让你抄女德十遍呢,母后可别忘了,交不了差的话,皇姑会到父皇面前进进谗言,那时你可就得移步冷宫了,这时节天寒地冻的,冷宫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冷,相信你应该不想进去的。”
毕瑗气极,抄起手边的紫玉壶,高高举起作势就要砸过去,萧濯稳如泰山,甚至还很期待她砸过来。
“砸吧,孤要是受惊,或者有个好歹,你可就是犯了蓄意谋害储君的罪名,冷宫不用待,三尺白绫会直接送你归天。”
萧濯负手而立,眼尾上挑,一双平地起波澜的眸底凌厉深邃。
毕瑗下意识神色警惕往后退,只觉被他视线扫过的皮肤,都会浮起一股冰寒。
萧濯唇侧绽开一个冷笑,拂袖离开,直到出了椒房殿外,才听得里面传来清脆的响声,隐隐还夹带着咒骂。
东宫内烛火摇曳生辉,萧濯视线左右环顾,像是在找什么,小夏子机灵通透,立马凑上前去,笑容谄媚:“殿下,大公子今晚没过来,要不奴才让人去把大公子请来,趁这会宫禁时间还未到。”
“不用请了,我这不来了嘛。”
沈煜希倚在门边,锦衣华服,是现今朝堂的风云人物,嘴角勾起笑容妖冶时,殿内摇曳的烛火一下子黯然失色。
萧濯过去把人牵进内室里,小夏子连忙退下,给两人沏了壶热茶呈上来,关住窗子挡住外面的寒风,两人气氛自有温情脉脉在,根本无需他在这里调节气氛。
小夏子收到萧濯暗含深意的目光看过来,忙识趣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人独处。
门一关上,沈煜希立刻扑进萧濯怀里,修长的指尖轻佻地拨弄他束衣的腰带,萧濯轻握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下,带着极致的喜欢。
“你刚才去见毕后了?”沈煜希攀着萧濯的肩膀,问道。
“嗯。”萧濯轻笑一声:“这么好的时机,不去火上浇油下,就白白浪费了。”
沈煜希冷哼道:“毕后那老妖婆昨晚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够她哭死,不过臣以前怎么没发觉长公主她……怎么说呢,她现在变得挺有皇女风范的,要是能一直站在殿下这边,你的太子之位便能稳固许多。”
萧濯道:“皇姑以前不似现在这般睿智稳重,因而孤才不敢将她拉进争权夺利中。”
“就怕有猪一样的盟友。”沈煜希直接点明他心里要表达的意思。
萧濯宠溺地刮了下他的鼻尖:“敢说长公主是猪,沈大人好大胆啊。”
“大胆的地方还多着呢。”
沈煜希双手对着萧濯的脸一顿揉捏搓扁,太子殿下不仅没反抗,反而还俯身把脸凑得更近,似是想要让他捏个痛快。
沈煜希哼笑出声,一双眼眸在灯光下潋滟生光。
萧濯神思微晃,忽想起他三年前中状元郎时,锣鼓声喧,他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一身绯红罗袍,头戴银叶簪花,宛若鹤立鸡群,在众星拱月间意气风发极了。
当时京城中几乎一半的人都在榜下捉婿,率先挑上的自然是摘得头筹,出身高贵又前途无量的状元郎沈煜希。
如今他又位列九卿之一,风光无限,容貌又惑人,任谁看了都会脸红心跳,所以现在仍然是无数人心中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
萧濯把人紧紧抱住,力道大得似是想要将沈煜希禁锢在怀里一辈子。
…………
风吹过廊道,钻着缝隙轻溜进屋里,引得珠帘晃动。
君尘渊坐在案前抚琴,修长如玉的指尖在琴弦上轻拢慢捻,墨发半束,专注抚琴的神色温润尔雅,说不出的惹眼。
萧云凝经过庭院时听得琴音袅袅,原本要去花园的脚步一转。
这么多日相处下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君尘渊抚琴,对方嘴角噙着抹如春风明月的笑容,端得是气质清逸,芝兰玉树。
萧云凝虽不懂琴音,但也知道君尘渊弹得定然不错。
像他这种假正经的小人,既然要装得像君子,卖弄琴曲吟诗作画这种附庸风雅的事,他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君尘渊十指轻按在琴弦之上,琴音缓止,眼尾微斜看向门口:“长公主为何不进来坐?你我之间,不必见外。”
嗓音温润,文质彬彬,好像真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
萧云凝三千青丝一半挽成髻,一半垂落在胸前,绯红长裙衬得她天姿国色,莲步轻移走了进去,坐在君尘渊左手边,两人中间隔着张桌案。
萧云凝抬眸觑他:“你倒是有心情在这里抚琴,毕家在宫宴上虽然输了一把,但驻扎在朝堂的根基可未遭到撼动。”
“朝堂犹如一盘大棋,每走一步都要三四量,急于求成容易落败,臣着急除掉毕家那也没用啊。”
君尘渊姿态慵懒,无论何时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萧云凝只觉得他在故作老成,成天装作一只深沉的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