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率先注意到她,本能地朝裴爻身边躲,却发现萧云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君尘渊好像看热闹不嫌事大,忽地出声道:“那不是裴兄嘛,长公主您不去瞧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当事人都听见。
裴爻循声看过去,目光刚好跟萧云凝对上,触及她眼底的冷漠疏离,心里没来由生出股挑衅的心理,将许灵的手紧紧牵在掌心里,企图能看到她露出一丝不甘来。
有风吹过,将一声嗤笑清楚地传送到他耳边,裴爻眉头一皱,定定地瞧着萧云凝给他一个“昔日你爱搭不理,今日你高攀不起”的背影。
萧云凝侧头看向君尘渊,朝他伸出手,口气是命令的:“扶本宫上马车。”
君尘渊想装耳背,但萧云凝的手挡在他面前,颇有股你不扶就一起在这吹冷风的架势。
君尘渊轻笑出声,一手扶在她的手腕处,一手揽在她腰间。
距离一下子拉近,君尘渊才发现萧云凝身上没有那股胭脂俗粉的刺鼻味,反而有丝淡淡的梅花冷香。
萧云凝鼻尖嗅到安神香的气息,下意识侧头去看君尘渊,随着她的动作,发丝被风吹起,君尘渊被拂了满面,有几缕贴在他的薄唇上,瞧起来极为暧昧。
萧云凝快速钻进马车里,明明只是头发被他碰到,却感觉那丝触感随着发根爬上神经末梢,引得她心头一烫。
毕皇后被禁足,管理后宫凤印暂时落到贤妃手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公主这是在扶持贤妃上位,只要贤妃不倒,君尘渊还待在公主府,君家极有可能恢复昔日的风光。
曹晖这几天本就心烦意乱,现在加上今晚发生的事,便愈发愁眉不展,马车停在曹府门口,曹晖一想到府里那个只会扯着大嗓门跟他找事,却从来不曾体贴关心过他的夫人,掀起车帘的手又放下,命令车夫把马车驾往城东别院。
宁婧瓷没想到曹晖这么晚还过来,忙收起绣到一半的棉衣,给他倒了杯热水暖暖身。
这种行为,正室那只母老虎从来就没有过。
没有对比就有伤害,曹晖越想越觉得宁婧瓷贤惠温柔,这才是他想要的妻子,身份卑微又如何,能与他举案齐眉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当年的婚姻大事,怮不过父母之命。
曹晖枕在宁婧瓷的双膝上,疲惫地闭上双眼,宁婧瓷给他揉着太阳穴,轻声问:“听说今晚宫宴,老爷这是刚从宫中出来吗?”
因着她声音太过温柔,曹晖忍不住将宫宴发生的事讲给她听,说完后再倾诉自己的烦恼:
“长公主以往性格刁蛮无理,但却从不插手朝堂纷争,可从今晚来看,她明显就是在站在太子殿下这一派,只要长公主护着太子,以后就算太子失德,她只需一句话,皇上便不会动太子一根头发。”
宁婧瓷神色若有所思,试探着问:“皇上对长公主,当真百依百顺,纵容无度?”
“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又无公主,而长公主才年方二十,正值青春妙龄,这年岁几乎可当皇上的女儿,再加上又是唯一的皇妹,皇上是恨不得把人宠到天上去。”
曹晖合理怀疑长公主要是想当女皇,皇上定会毫不犹疑退位给她。
宁婧瓷抿唇,慢慢把手搭在曹晖肩上,觉得眼下时机已到,遂低声道:“老爷,有一事妾要跟你说。”
曹晖抚上她的手背:“何事?”
宁婧瓷咬了下唇,长睫微垂:“几天前,妾在安华寺见到过长公主,她……她是故意去那里找妾的。”
曹晖猛地睁开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什么?”
“长公主她说君家之事,跟您有关,希望妾能劝您及时悬崖勒马,交出证据,尚可救自身,若是老爷执迷不悟,长公主她……她说就要到时就要连我跟孩子都一起杀了。”
宁婧瓷抓住曹晖的手臂,神色满是惧怕,眼底微微泛起水光,近乎恳求道:
“老爷,您帮着毕家陷害君家一事,长公主已然知晓,只要她一句话,老爷您的前程可就没了,如今她愿意给老爷机会,您……您就把证据交出来吧,投靠太子殿下,便能保住曹家。”
曹晖脑中轰鸣,如今方知大祸如巨石隐隐悬在头顶,倘若走错一步,势必会被压个粉身碎骨。
早在长公主将君尘渊从诏狱中带到公主府时,他就该想到收为男宠只是个幌子,救人才是主要目的,那个时候,长公主就已经站在君家那边。
彻夜未眠的他翌日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上朝,在宫道上遇见沈煜希,听得对方语带关切地问:
“曹大人,你这是用笔墨在眼睛上画圈呢?还是昨晚温柔乡中……哦错了,要是春宵一夜,你现在应该更加龙马精神才对,莫非……你干了什么亏心事,怕夜半梦回时,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找上门?”
最后一句话让曹晖身体陡然一抖,神经兮兮左顾右盼了下,沈煜希忽地搭住他的肩膀,曹晖又被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
沈煜希哼笑出声,折扇轻点他心口:“曹大人,你这里有鬼住着啊。”
“……没,没,沈大人别说笑了。”大雪天的,曹晖却是出了一头冷汗,步上汉白玉阶时,要不是沈煜希及时扶住他,他差点一脚踏空滚落下去。
夜阑风起,凉意加深,椒房殿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殿内流光溢彩,每一处依旧折射着富丽堂皇,只是毕瑗如今看在眼里,却倍感黯淡无光。
她美目阴鸷,心里在疯狂扎着萧云凝的小人,宫女们见她坐在软榻上已然一日,浑身煞气,因此没有谁敢上去触霉头,连喘气都不敢喘太大声。
而太子还在此时过来火上浇油。
一具尸体被拖到椒房殿中央,是昨晚萧濯离席后,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太监。
毕瑗指尖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母后,你的人儿臣给你送来了。”萧濯朝她走近,撕开那副隐忍温润的表情,眼中寒芒冷冽刺骨,虽叫着母后两字,却不带一丝恭敬。